第二天一早,祝淮寧還沉浸在夢鄉時,沈願已經起床投入工作。
接下來幾天,她都埋在操作臺前,補絹、分層上色,修整邊框,終於卡在合約最後一天的下午完成最後一道程序——裝裱。
傍晚,沈願將修複好的古畫卷軸交到謝宴生手上。
謝宴生在客廳與助理通電話,看到沈願遞來的畫卷,掛斷電話,伸手接過畫卷,手拿橫軸緩慢展開。
這幅畫本身並非炫技之作,更像是一個遊曆人間的畫家酒後揮灑筆墨所作。
山峰巍峨高聳,層巒疊嶂,盡顯氣派,山腰間瀑布高懸,仙鶴展翅。山底小橋流水,草屋炊煙,整幅畫都營造出閑雲野鶴的山野之美。
謝宴生看得久了,似也陷入畫意中,許久,才將畫卷收起,交給章管家保管。
“工資等會兒結算給你。”謝宴生說。
沈願,“之前陸先生給我發的那筆錢,還有你買手機的錢,都可以抵扣在工資裏,補我差價就好。”
謝宴生笑,“白紙黑字,各是一迴事。你若覺得受之有愧,可以等陸懷慎結婚或是生子時,當做禮金贈還給他。”
沈願:“?”
好像沒什麼毛病。
沈願接受謝宴生的提議,“任務完成,我就不留在這裏叨擾謝總了。感謝謝總這段時間的照顧,幫我保管手鐲。”
謝宴生似才想到沈願手鐲在自己手上,眸光在沈願眉目間停頓片刻,“手鐲在樓上,跟我一起去拿吧。”
他轉身上樓。
沈願隨在身後。
主廳是座蘇式風格的三層小樓,幾間主臥和書房都在主廳樓上,傭人及客臥基本在後院。
緬甸柚木鋪成的臺階,榫卯結構的扶欄,即便有電梯和現代化設施,也完美融合進古典裝飾內,整座小樓都給人一種古代王公貴族宅邸的莊嚴感。
如此更顯得這座宅子的主人矜貴不可攀。
謝宴生領著她進二樓書房,繞到書桌後,拉開抽屜,取出深綠色絲絨禮物盒,迴到沈願跟前。
他打開盒子,取出手鐲,牽起沈願左手,將玉鐲套在她腕上,正好遮住傷疤的位置。
“謝謝。”
沈願想將手縮迴,謝宴生卻握緊了些,眸光沉沉,“訂婚宴那天,我幫你脫困,你說欠我一個人情。”
沈願秀眉微蹙,“需要我做什麼?”
“周末去祝家給淮寧爺爺拜壽,我缺個女伴,想借你一天時間,替我撐撐場麵。”
賀壽不像商務晚宴,需要帶女伴在身旁做裝點。
謝宴生此舉,不過是另有它意。
但欠下的人情,終歸是要還的,更何況謝宴生還給她提供律師。
沈願沒多糾結,笑著答應,“好。”
她再度抽手,謝宴生仍緊握著。
沈願抬眸望他,目光撞進那雙幽暗深邃的黑眸裏,隻覺身似落葉,飄搖著墜入空穀深淵中。
謝宴生與她對視。
手上動作卻不停,長指穿過玉鐲與肌膚間的縫隙,指尖一勾,就將玉鐲扣在指間,修剪幹淨的指甲有意無意地刮過肌膚。
男人手背青筋脈絡明顯,力量感十足,好似稍一用力,就能將她腕骨捏碎。
屋內灼熱的氣氛陡然攀升,沈願心口微微發癢,臉頰竟也燙起來。
謝宴生眸底隱含笑意,“你臉怎麼紅了?”
沈願忙縮迴手,捂住臉,掌心溫度更高,“有點熱。”
謝宴生不再撩她,正經道,“地址發我,到時候去接你。”
“嗯。”
沈願側身走出書房,急促紊亂的步伐不難看出她有多慌亂。
祝淮寧早在樓下等她,陪她一起收拾東西,又開車送她迴公寓,把東西搬上樓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公寓久不住人,空氣難免沉悶。
沈願打開窗戶,唿吸室外湧進來的新鮮空氣,在窗臺站了幾分鍾,迴工作間整理工具。
一切收拾妥當,她給秦舒打去電話。
“你還敢迴家?萬一鬱城白又找上門怎麼辦?”
沈願說:“門口的密碼已經換了,也跟門衛打好招唿,鬱城白即便找來,也見不到我。”
秦舒仍是不放心,“要不我搬來和你一起住?”
“你不是馬上就要開學了嗎?”
“是呀。”秦舒苦惱不已,“要不你雇一個保鏢吧?24小時守在門口。”
“不用。上次在鬱家我是沒辦法,報警後警察上門走訪,也是聽他們說了算。但這裏是我家,他非法闖入,警察可不能不管。”
秦舒想也有幾分道理,“那你自己注意著點。”
空蕩的室內隻餘沈願一人。
話說得輕鬆,但沈願心裏仍是沒底的。
正糾結著要不要去外麵住酒店,手機突然響起。是某瀏覽器推送的新聞,她掃了一眼,鬱康幾個字卻抓眼得很。
解鎖手機,點進新聞頁麵瀏覽。
【驚!盛華集團總裁鬱康私生子曝光,出軌對象竟是小姨子!】
【揭秘南城地產大亨匪夷所思的癖好:人妻】
【如何快速成為億萬富翁:盛華集團老板現身說法,一個字,狠!】
……
沈願大致瀏覽了幾條內容,每一條都詳述主題,時間地點,有理有據。
下麵評論更是精彩紛呈:
‘人妻那個好惡心,連老婆的妹妹也不放過’
‘這個鬱康,是不是上次火的那個訂婚宴男方的父親,他兒子在訂婚宴當天去找前女友,逼得女方抱雞出席訂婚宴,還差點被婆婆當場掌摑’
‘樓上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
‘果然是一家人,都是惡心人的爛玩意兒’
……
沈願沒繼續往下翻,又看了幾個網站,‘盛華集團’‘鬱康’幾乎占據全部頭條。
網友罵聲一片。
官博不得不關閉評論,仍阻止不了網友艾特它接著罵。
沈願不懂商業之爭,但也能看出明顯有人故意針對鬱康,並且準備很充足。
如此聲勢浩大的負麵輿論,鬱康基本算是完了。
鬱家別墅。
鬱康剛摔完一個瓷器花瓶,長臂一掃,樓梯口的擺件應聲到底,砸得稀巴爛。
白慧茹斜躺在沙發上,眼睛都哭得腫了,麵對暴怒的鬱康,她也滿腔怨憤,“一個是我老公,一個是我親妹妹,你們這樣做,對得起我嗎?”
“我要跟你離婚,鬱康,我必須跟你離婚。”
鬱康氣得臉紅脖子粗,董事會問責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來,一開始還耐心安撫董事會的人,表示會處理好網絡輿論。
伴隨不斷爆出的視頻,鬱康的解釋就顯得毫無說服力。
鬱城白倚靠沙發,冷眼盯著鬱康氣急敗壞的無能狂怒,慢條斯理點燃香煙,猛吸了一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不是你!鬱城白,是不是你把這些東西放到網上的?”鬱康走過去拎著鬱城白衣領,憤怒的氣息撲打在鬱城白臉上。
鬱城白用力扯迴衣領,往後退兩步,攤攤手,“你是我父親,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再恨你,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
“那是誰,那是誰!我知道了,是沈願對不對,她知道沈氏破產是我幹的,想報複我對不對!”鬱康幾近瘋癲。
“沈願不可能知道你曾做過的缺德事。即便她知道,也會顧忌沈叔的遺物和她母親的下落,先找我們談判。”鬱城白冷靜開口。
這場輿論劍指鬱康私德,卻不提盛華集團和自己,好像幕後之人的目的,隻是鬱康一個人。
誰這麼恨鬱康呢?
鬱城白微瞇著眼眸,看向鬱康,心中忽地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