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時敘作為太子,不論平日裏與楊貴妃的關(guān)係如何,今日自然是先齊齊放下芥蒂。
他代皇帝親臨承德侯府主婚,忙碌了一整日,也喝了不少酒。
等迴到東宮時,整個腦袋都有些昏沉。
還未進(jìn)自己的毓慶殿,便聞一陣嫋嫋琴音從一旁的小花園傳來。
琴聲泠泠清越,若寒泉漱玉。
一音三顫間,如簷角銅鈴被夜風(fēng)輕撞,碎成星子墜入深潭,激起漣漪層層。
晏時敘疑惑的看向身後的永泰。
“是誰大半夜的在彈琴?”
永泰心說,那還能是誰,這大半夜來引起您注意的,定然是東宮中的某位奉儀吶。
他躬身迴道:“奴才這就去看看。”
隻是,他還未跨步過去看看究竟。
那琴聲忽而急促如雨打芭蕉,十三徽位輪指飛抹,弦音錯落似馬蹄踏碎冰河;
忽而舒緩若雲(yún)卷雲(yún)舒,長吟慢猱間,音韻如春蠶吐絲,纏綿不絕。
永泰看著麵色逐漸冷沉的殿下,心裏為那位奉儀默默點(diǎn)了一根蠟。
這人怕不是傻子,來之前沒有好好打聽過嗎?
殿下最厭煩楊貴妃那一套狐媚惑主、矯揉造作的手段。
聽琴音,這人估計(jì)是照著楊貴妃學(xué)了個十成十。
下一瞬,晏時敘揉了揉眉心,冷聲吩咐道:“扔遠(yuǎn)些,別打擾孤休息。”
說完,他大步進(jìn)了毓慶殿。
永泰對著他的背影躬身應(yīng)是,然後轉(zhuǎn)身進(jìn)入了那花園之間。
女子獨(dú)坐於懸著竹簾的八角軒亭中,霜色月光透過雕花槅扇斜切而下,將琴案上的桐木琴鍍上一層銀輝。
她身披素白鮫綃披帛,發(fā)間僅以金簪挽起鬆散雲(yún)髻,幾縷青絲垂落時,與腕間白玉鐲共同折射出冷冷幽光。
乍一眼看去,以為是仙女下了凡。
永泰提高嗓音輕咳了一聲,那身姿婀娜的仙女緩緩轉(zhuǎn)過頭來。
迴眸一笑百媚生……
那完美的四十五度側(cè)顏加上恰到好處上仰起的下顎線,著實(shí)勾人心魄。
隻可惜,正主沒來……
正如永泰所想,在此地彈琴之人正是住在熙月殿的奉儀——馮瑩瑩。
馮瑩瑩見到來人,臉上無懈可擊的笑容微微僵住。
但很快,她還是強(qiáng)行勾出一抹笑來。
“永公公,好巧。今夜月色極美,本奉儀琴興一起,沒忍住彈奏了一曲。”
永泰嘴角一抽,為這位馮奉儀的智商感到捉急。
他微微躬身,朝馮瑩瑩平靜開口:“殿下命奴才來傳個話,馮奉儀半夜擾了殿下清夢,行事不端,禁足熙月殿一個月。”
馮瑩瑩臉上的笑容徹底僵硬。
“不是,永公公,殿下定是誤會……”我了。
不待她說完,永泰揮了揮手。
不遠(yuǎn)處走來兩個內(nèi)侍,將馮瑩瑩‘請’了迴去。
翌日。
東宮所有人便都知道,昨夜馮瑩瑩試圖勾引殿下。
沒勾成功,還挨了一個月的禁足。
謝甄容聽完宮人的稟告,嗤笑一聲:“跳梁小醜。”
而其他幾個奉儀的反應(yīng)各不一樣。
與馮瑩瑩同住熙月殿的文婉琴隻是看著窗外一朵嬌豔的花出神,並沒有什麼反應(yīng)。
楊婗珊在早上請安時,陰陽怪氣的嘲諷了馮瑩瑩一頓。
而林芙佳聽後,有些慶幸。
還好她沒有聽邱嬤嬤的建議,打扮的美美的去和殿下半路偶遇。
至於溫梨兒,她也聽說了此事。
她抿了一口熱湯,不予評價(jià)。
她覺得自己還挺佩服那位馮奉儀的勇氣,要是她,肯定不敢。
溫梨兒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泛起一道慈愛的笑容。
這個小生命,正在茁壯成長。
她啊,隻希望孩子能在她的身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長大。
時間過得飛快,臨近年關(guān),這天氣也越發(fā)的冷了。
慈寧宮的賞賜時不時會送來一些。
而毓慶殿送來的東西尤其多,隻是這些賞賜都遠(yuǎn)超她奉儀的等級。
溫梨兒有些惶恐。
秦嬤嬤寬慰道:“主子無需擔(dān)心,您懷了殿下的孩子,按理說這位分也該升一升的。隻是太子還未提,大概是想著等您生下了小主子後再一步晉升到位。現(xiàn)在這些賞賜,隻是為了給後麵的晉位做鋪墊而已。”
溫梨兒聞言,眼睛都亮了。
她倒不是為了自己能晉升而感到開心。
而是,位分升了,她便更有資格養(yǎng)自己的孩子!
這般想著,溫梨兒打算直接問問殿下,關(guān)於孩子能不能讓她自己養(yǎng)的事。
可自從那夜後,太子又開始忙碌起來,進(jìn)後院的次數(shù),幾乎沒有。
溫梨兒想了想,第一次主動遣人去毓慶殿請?zhí)舆^來一趟。
等晏時敘一整日忙碌完,永泰上前稟道:“殿下,溫奉儀派青竹過來傳了話,想請您得空了過去一趟,道溫奉儀有一件重要之事同您說。”
晏時敘有些稀罕,他這小奉儀可是第一次主動著人來請他呢。
當(dāng)晚,他便帶著永泰去了瑤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