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笑意未減，又道：“怡寶，汝既知以心為鏡，齊是非之妙。且思，若鏡有靈，所映之物，是虛是實？”
怡寶眨眨眼睛，稍作思索後答道：“莊子爺爺，我想那鏡中所映，雖看似有物，實則與物有別。就像水中月，看似近在咫尺，伸手卻空無一物，它是物之影象，亦是一種獨特存在。”
小普在旁點頭，接口道：“先生此問，意在使吾等深思表象與本質(zhì)。世間萬象，皆有其表與裏，如那高山，目視巍峨，此為表象，然其曆經(jīng)歲月之沉積、板塊之運動，此中地質(zhì)變遷之理，方為本質(zhì)。吾等常為表象所蔽，而難見真章。”
莊子撫掌讚道：“善哉，小普。恰如夢蝶之境，人皆見蝶舞翩躚，或以為美，或以為幻，然此皆為眼之所見。若深入探究，蝶之生滅、化育，與天地陰陽之氣的交融變幻，才是蝶之本質(zhì)。於道而言，表象與本質(zhì)並非割裂，而是相互依存，共成一體。”
怡寶似懂非懂，問道：“那我們怎樣才能透過表象看到本質(zhì)呢？”
莊子望向遠(yuǎn)方，緩緩而言：“需以靜篤之心，觀萬物之象，察其細(xì)微，感其變化。猶如那庖丁解牛，目無全牛，並非不見牛之形，而是因熟知牛之肌理骨骼，見其內(nèi)在本質(zhì)，故能遊刃有餘。人在世間，亦當(dāng)用心去感知、去體悟，不被一時之象所惑，方可於諸般事物中，洞見道之所在�！�
小普沉思片刻，說道：“先生之言，如洪鍾大呂，振聾發(fā)聵。吾等在求道之途，常急於求成，而忽略了對事物細(xì)致入微的觀察與感悟。恰如那欲渡河之人，隻望見彼岸，卻未詳察河水之深淺、流速，以致舉步維艱。”
怡寶小臉滿是堅定：“莊子爺爺，師父，我明白了。我以後會更用心地去看、去聽、去感受這個世界，像探尋寶藏一樣去尋找事物的本質(zhì)，這樣就能在道的路上走得更穩(wěn)更遠(yuǎn)啦�！�
莊子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且聽我一故事。昔者，有混沌者，無七竅，然其友南海之帝儵與北海之帝忽，欲報混沌之德，為其日鑿一竅，七日而混沌死。此乃示吾等，刻意為之，或背自然之道，損其本真。道常無為而無不為，順應(yīng)自然之性，方得長久。”
小普若有所思，道：“先生此故事，深刻非常。如那強行教化，不循孩童天性，雖有一時之功，然或損其靈性，恰似混沌之遭，反失自然之美。不過，小普也有些許疑惑，若一味順應(yīng)自然，那人力於世間的作用又當(dāng)如何？若遇洪水肆虐，百姓受苦，難道隻能眼睜睜看著，而不去修築堤壩、疏導(dǎo)水流嗎？這人力之作為，難道不是一種對自然的幹涉，與道相悖嗎？”
怡寶也跟著點頭，說道：“莊子爺爺，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就像我們看到有小動物受傷了，如果隻是順應(yīng)自然，是不是就不用去救它了呢？可我心裏又覺得應(yīng)該幫助它，這是不是也不對呀？”
莊子輕輕搖頭，笑道：“非也。人力之行，若出於自然本心，順應(yīng)天地之道，亦無不可。如那大禹治水，雖為人力幹涉，然其順?biāo)灾�，疏而�?dǎo)之，未強堵逆性，此乃人力合道之舉。救助弱小生靈，若心存慈愛，亦是天性自然流露，與道相符。道在自然，亦在人心之善念與智慧的運用�！�
小普思索片刻，又道：“先生所言，人力合道，小普已明。但又思及，世間善惡之辨，常令人困惑。若以道之觀點視之，善惡又當(dāng)何解？”
莊子神色平靜，答道：“善惡之分，亦如是非之辯，皆為人心所立。道之境中，無絕對之善惡�；⒈橙�，於羊而言為惡，然於虎豹，乃天性本能。人之行善作惡，亦受其所處環(huán)境、所稟心性影響。唯有超越善惡之執(zhí)念，以道觀之，方能見其全貌，不被一端所拘。”
怡寶皺著小眉頭，問道：“莊子爺爺，那是不是說，壞人做壞事也不用懲罰了呢？”
莊子笑道：“懲罰非為報複，而是導(dǎo)人向善，若能以道化之，使其悟得本心之善，方為上善之舉。若僅以惡製惡，冤冤相報，無有終時，反增世間紛擾，離道愈遠(yuǎn)�！�
怡寶眼珠一轉(zhuǎn)，又問道：“莊子爺爺，那在這世間，我們?nèi)绾尾拍苤雷约菏遣皇钦娴暮系懒四�？�?br />
莊子微微抬起頭，目光深邃地說道：“怡寶啊，此問頗有深意。若心常安寧，不為外物所擾，行事皆順自然之理，無有勉強與刻意，是為合道之征。譬如那春日之花，依時綻放，不早不遲，其開落皆自在隨心，未被私欲與妄念左右。又如那歸巢之鳥，倦飛知返，不貪戀途中繁華，依本能而棲，此皆合道之象。人若能於世間，於名利榮辱麵前，保持內(nèi)心的平和與淡然，不刻意追逐，亦不無故舍棄，隨心而為，且所為皆順應(yīng)天地四時之序，便可覺己身與道漸趨契合。”
怡寶似有所悟，輕輕點頭：“莊子爺爺，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就像我有時候很想得到一個漂亮的小石子，可怎麼也找不到，心裏就很著急，這是不是就不合道了呢？”
莊子笑道：“然也。心中執(zhí)念一起，便易失卻平和，與道相背。但人非聖賢，偶有執(zhí)念亦屬常情。隻要能及時察覺，放下執(zhí)念，迴歸本心，仍可重迴正道。”
此時，周圍的彩蝶似被這深邃的論道所觸動，紛紛停歇在附近的花草之上，仿佛也在靜靜聆聽、默默思索，微風(fēng)輕拂，花草搖曳，似在為這場論道增添一抹靈動的注腳，三人的身影在這夢蝶之境中，愈發(fā)顯得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共同沉浸在對道無盡的探尋與感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