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言罷第八章,繼而說道:“再看第九章,‘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怡寶思索片刻,問道:“老君,世人皆求滿盈之功、銳利之鋒、金玉之富,為何您言持盈、揣銳不可?”
老子歎道:“盈滿則溢,銳利易折。若一味貪求無度,不知止足,恰似杯滿注水,終會覆水難收。銳器過尖,使用之時受力不均,亦易損毀。此皆為常理,然眾人多為欲望蒙蔽,難以醒悟!
小普問道:“那金玉滿堂,富貴加身,亦是眾人所求,為何又說莫之能守,且富貴而驕會自遺其咎呢?”
老子道:“財富積聚過多,或招覬覦,或使人驕奢,德行漸失。往昔富貴之家,因驕縱而衰敗者數不勝數。為富不仁,必失人心;驕奢淫逸,耗損福德。且天地無常,財貨聚散亦有定數,妄圖永守,實乃癡心妄想!
怡寶又問:“老君,功遂身退,此理甚是難解。若有大功於世,正可大展宏圖,為何要退?”
老子看向她,目光深邃:“功成而不知退者,易招忌恨,亦易陷入權力欲望之漩渦,難以自拔。昔日文種助越王勾踐複國,功高震主卻不知退,終遭殺身之禍。而範蠡功成身退,泛舟五湖,逍遙自在。此乃鮮明對照。天之道,陰陽交替,盛極必衰。功遂身退,順應天道,方能保身全命,留得清名!
小普拱手道:“老君教誨,如醍醐灌頂。我等往日隻知進取,卻未深思其中隱患,今日方知進退之道,實乃受益匪淺!
怡寶亦點頭稱是:“願謹遵老君之言,於世間行事,時刻警醒,不貪、不驕、知止、能退。”
老子微微點頭,接著講述《道德經》第十章:“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民治國,能無為乎?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怡寶率先發問:“老君,‘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此句是說身心合一之意嗎?但在塵世紛擾之中,如何才能做到使魂魄相守,不令其分離渙散呢?”
老子目光深邃,緩緩說道:“心者,神之舍;身者,魄之居。塵世之中,欲念紛雜,易使心猿意馬,魂魄離散。需以正念為綱,守中致和,如馭馬有韁,不令其狂奔脫軌。常自省內心,迴歸本真,使神氣相守,魂魄相抱,不為外物所牽。”
小普若有所思後問道:“老君,‘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嬰兒無知無欲,其氣純淨柔和,成人曆經世事,氣多剛硬渾濁,如何能複歸嬰兒般的狀態?”
老子輕輕一笑,道:“成人雖涉世已深,然可修心養性,去其機巧之心,減其物欲之累。如老子曾言‘致虛極,守靜篤’,於靜虛之中,使氣息漸趨和柔,如深潭之水,清澈寧靜。不為俗事所激,不為名利所動,方能返璞歸真,漸有嬰兒之態。”
怡寶又追問道:“老君,‘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所謂玄覽,是否為內心深處之觀照?又怎樣才能滌除心中瑕疵,使此觀照清明無垢呢?”
老子讚許地看了怡寶一眼,說道:“玄覽者,乃心之明鏡,能照見萬象。然塵世汙垢易染,需以自省、內觀之法,如時時拂拭明鏡,去除貪嗔癡等諸般雜念。以道之智慧為水,清洗心田,使玄覽澄澈,方能洞察世事,明辨是非,不為表象所迷惑!
小普接著說:“老君,‘愛民治國,能無為乎?’此與儒家積極入世、有所作為的理念大相徑庭,該如何理解此中的無為而治,且使其於國於民皆有益處?”
老子神色凝重,說道:“無為非不為,而是不妄為、不亂為。為政者當順應民心民情,不強行施加己意。如春風化雨,潤萬物於無聲。製定政策法令當遵循自然之道與百姓之需,不折騰百姓,使民自化、自正、自富、自樸。減少苛政擾民之舉,讓百姓休養生息,各安其業,國家自然繁榮昌盛。”
怡寶眼睛一亮,問道:“老君,‘天門開闔,能為雌乎?’天門所指為何?又怎樣才能做到以雌柔之態應對外界的變化呢?”
老子解釋道:“天門者,可喻為心之門戶,亦為感官與外界相通之處。世間萬象變幻無常,當以雌柔之德應對,即保持包容、接納之態,不逞強好勝,不與萬物爭雄。如大地之承載萬物,無論善惡美醜,皆能包容。以靜製動,以柔克剛,方能於變化之中保持內心的平和與安寧!
小普思索片刻後再問:“老君,‘明白四達,能無知乎?’既已明白通曉四方之事理,為何又要無知呢?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老子笑道:“此無知非懵懂愚昧,而是不執著於小智小慧。雖明曉世間萬象,但不被知識所拘囿,不恃才傲物,不誇誇其談。以謙遜之心對待知識與智慧,深知世間之理無窮盡,自身所知不過滄海一粟。放下成見與偏見,方能以更廣闊之胸懷接納新事物,領悟更高深之道!
小普與怡寶皆用心聆聽,不時點頭,深感老子所言之深邃,每一句皆如洪鍾大呂,振聾發聵,為他們開啟了對《道德經》更深層次理解的大門,亦使他們對道家思想中關於修身、治國、應世等理念有了更為清晰且全麵的認識,仿佛在茫茫的思想海洋中又點亮了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