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疾風拂麵。
莫離一出國公客棧範圍便獨自離去。
鍾銘山沉默地駕馭著靈冕雕向君山門趕去。
司徒謹打破沉默道:“是不是很意外我會讓你莫師叔收周咫為徒?”
鍾銘山輕聲道:“弟子是有些想不明白。”
司徒謹:“銘山,你要知道,一個門派能否存續壯大,關鍵在於有一個好的繼承人與決策人。一個繼承人、決策人,往往就關係到一大片人的生死,決定一個門派是興是衰的關鍵。這是大的方麵。
往小了說,若本門有一個合格合適的繼承者,在本門的既得利益者,將會受益無窮,比如,你在俗世的子子孫孫,都將過得舒適愜意,不用擔心會有滅頂之災。”
這是要將周咫當未來的掌門培養嗎?
鍾銘山心中一驚,接著有些失落。
司徒謹輕輕一歎:“銘山,你要知道,咱們君山門太小,要想留住這麼一個好苗子,不下血本怎麼留得住他?
你雖然有些能力與實力,卻不適合收周咫為徒,因為你壓不住。你更不適合成為掌舵人,因為沒人信服。你是個實在人,所以隻適合辦一些實事。
為師老了,已經沒幾年可活了,已經不適合再收弟子。但君山門得存續下去,你們也得活下去,這就是為師的最大願望。”
鍾銘山略默後道:“師父放心,弟子知道該如何做了。師尊,周咫會明白咱們的意思嗎?”
司徒謹笑道:“那小子有顆玲瓏心,我們的用意他一定能猜到,也會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鍾銘山:“讓周咫做餌,是不是太危險了?”
司徒謹略默後徐徐道:“我們沒得選,他也沒得退路。再好的苗子,不經風吹雨打,那隻是溫室中的花朵,如何能擔當大任?”
鍾銘山略默後轉移了話題:“師尊,這次會是真打嗎?還是隻是做一場秀?”
司徒謹目光閃動:“當然不是真打,但也不是作秀。”
鍾銘山一愣:“什麼意思?”
司徒謹:“閔若安這是摟草打兔子,想趁機摸清我們的底細。嘿嘿,不來這一手,我還真有點怕他,他來了這一手,我反而放心不少,便可放心執行我的計劃。”
鍾銘山再次一怔,計劃?什麼計劃?我怎麼不知道?
奈何司徒謹不說,他這個當弟子的也不好問。
天色蒙蒙亮。
周咫還沒起床,便被敲門聲驚醒。
打開門,便見雙眼微紅,有些疲憊的羅烈剛站在了門外。
顯然,羅烈剛沒睡好,或許壓根兒沒睡。
周咫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感動,自己的這些學生辦事還真夠實在的。
周咫也沒表示什麼,直接問:“可是有什麼消息?”
羅烈剛點點頭:“天還沒亮,又來了三名年約十六七歲氣質不凡的少年在鎮子上四處遊蕩。
另外,這幾天,我曾見過數個陌生壯漢在鎮子上轉悠,隨後又齊齊消失不見。
我不放心,又詢問了很多人,他們也說見到一些陌生人在鎮子上轉悠,後來又齊齊消失不見。先生,要不要我們去找一找?”說完一幅躍躍欲試的神情。
周咫眼睛一瞇,默了默後緩緩道:“你們修為還低,若對方真有所圖,必是修士無疑。以你們現在的實力。遠不是對手,就不要插手了。
到向東生那裏領取足夠的練體藥物,這幾天就不要再來國公客棧,好好用藥材淬煉身體,爭取早日正式跨入練體期。”
羅烈剛還待再說。
周咫抬手:“若真想幫我,那就得先把實力提起來再說。以後的機會還有很多。記住,若再遇到陌生人,告訴他們千萬不要嚐試去跟蹤,就當沒看見,聽懂了嗎?”
羅烈剛默了默後點頭應下離去。
經羅烈剛這一打擾,周咫已是毫無睡意,他緩步走到崖邊,迎著微冷的晨風負手看著東方漸漸亮起的魚肚白沉思起來。
早起的明慧見到負手迎風而立的周咫,不由微微一愣,這家夥一大早站那裏裝什麼深沉?
明慧來到周咫身邊:“喂,老夫子,一大早就在這裏思考人生?”
周咫笑了笑:“人生不用思考,抬腳走便是。我隻是在想,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
明慧一怔:“想錯什麼?”
周咫:“我想抓住主動權,掌控全局,讓我們的收益最大化。可實際上主動權並不在我,掌控全局的也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因為我們的層次太低,遠達不到那種高度。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極有可能隻是一隻蟬,連做螳螂的資格也沒有,更遑論做一隻隨時能把蟬與螳螂吞下的黃雀。”
明慧皺眉:“你的意思,背後推動這事的人不止一波?還有其他人?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周咫搖了搖頭:“隻是根據掌握的一些情況,所做的一種推測。或者說,隻是一種直覺。”
明慧:“直覺?”
周咫:“是,也不是,這有點像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明慧撇嘴:“又來了,老夫子,你能不能不掉書袋說人話?”
周咫笑了笑:“人話就是,有些東西,隻能自己明白,卻說不明白。”
明慧橫了一眼周咫:“你的意思,我的理解能力很差,跟不上你的思想?”
周咫:“我是這個意思嗎?”
明慧:“你就是這個意思。”
周咫:“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明慧:“你就是這個意思。”
周咫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天際的那一抹魚肚白。
眀慧也抿嘴笑了笑不再說話,靜靜地陪著。
待太陽完全露出笑臉,周咫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快步迴到房間,拿起紙筆刷刷開寫。
明慧跟來,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說:這家夥怎麼如此善變?
寫完後,周咫找到向東生:“找人抄寫個上百份,然後雇幾個人在鎮上大肆發放,重點是那些個陌生的少男少女,一定要發到位。”
向東後接過離去。
隨後周咫拿著寫好的一副對聯貼在了中間的門框上。
明慧皺眉:“你這樣廣而告之,是不是太招搖,太心急了?”
周咫笑道:“多慮了,知道這世上什麼最可怕嗎?”
明慧:“什麼?”
周咫:“陽謀。”
明慧疑惑道:“陽謀?”
周咫:“嗯,陽謀。你也可以理解為坦誠。坦誠並不是毫無保留的坦白,更不是傻,而是直接打明牌讓人信服乃至於心悅誠服。極度的坦誠,才是最銳利的矛,才是最好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