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前來與楚凡“偶遇”並非偶然——從一開始,來蘇逸便已將對方今日的行蹤盡數算透。他此行的目的,不過是驗證心中猜測:這個被天道選中的“棋子”,究竟能生出多少變數?又能否成為延緩大乾王朝覆滅的關鍵?
此前扮作說書人時,來蘇逸已隱晦暗示諸多玄機。此刻,他正冷眼旁觀楚凡是否能瞬間參透話語中的深意,繼而調動自身力量,與自己提前布下的局展開博弈。畢竟,若隻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單方麵碾壓,對他而言實在太過無趣。
這樣啊!難道這方天地存在某種特殊法則?照蘇逸的說法,他必定對這方天地了如指掌,說不定還知曉穿越之事。想到此處,楚凡心頭一緊,急忙抬頭問道:“蘇先生,在下心中有個困惑,不知您能否解惑?”
然而,話音剛落,蘇逸的身影已消散無蹤,唯有一縷聲音在楚凡耳畔響起:“你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皆是這方天地的天道安排。我百年前便算出,大乾王朝百年後必將覆滅。或許這方天道不願有人幹預其發展規律,故而從其他世界將你這個足以改變局勢的變數‘調’了過來。又或許天道之間存在某種意識交互,是這方天道向你原本世界的天道‘借’了你。”
這番話語在楚凡腦海中不斷盤旋。這是蘇逸獨有的“神魂語”,隻有他能聽見——此術專為與特定對象進行神魂層麵的交流而創。
次日,禦書房內,女帝正低頭批閱奏折。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還未等她看清來人,熟悉的聲音已在殿內響起:“啟稟陛下,微臣懇請官複原職,再為陛下效命!”
女帝抬眸,隻見來人正是楚凡戴著麵具扮作墨辰的模樣,不禁麵露喜色:“墨辰,太好了!朕還擔心你深陷心魔,難以釋懷。”
“陛下,不知您可否應允微臣官複原職?”見女帝未迴應此事,楚凡再次追問。
“即刻準奏!”女帝神色一凜,立刻轉頭吩咐身旁的老太監王福,“傳朕口諭:命剽悍大將軍墨辰官複原職,即刻上任!你速去內務府擬旨,而後兵分三路——一路去大將軍營帳,一路往神機營總部,另一路趕赴禁衛軍駐地,三處同時宣旨,不得有誤!”
“奴才領命!”王福深知事態緊急,躬身退下後,立刻在內務府催促文書加急擬旨。待黃綾詔書備好,他迅速召集三名親信太監,親自交代路線與口諭,確保旨意能以最快速度傳達到墨辰所在的各個官邸。
正當女帝與楚凡交談時,一名小太監跌跌撞撞闖入禦書房,跪地急稟:“陛下!大國師雲清逸病情驟變,太醫院言……言其恐難熬過今夜。”
“廢物!”女帝拍案而起,袖口拂得奏折簌簌作響,“若大國師有失,叫那些太醫統統陪葬!”
話音未落,她已攥緊袖口,眼底怒氣混著憂色——雲清逸不僅是心腹重臣,更是相伴多年的閨中摯友。
“楚凡,雲卿她……”女帝喉間動了動,終究未說出對方女扮男裝的秘密。因她從未提及,楚凡自然不知,眼前這位以“幻化術”易容成男子的大國師,真身與此刻的形貌竟判若兩人。
禦書房內氣氛凝重如鉛,女帝攥著雲清逸前日送來的密折,指節泛白。楚凡忽而眸光一亮,想起三日前在城南茶樓,蘇逸說書時曾用折扇輕點桌麵,看似隨意地畫出「醫」字筆鋒,袖口滑落處露出的金針紋路——那分明是醫仙針聖一脈獨有的九環纏絲紋!
"陛下!臣知曉一人或許能救大國師!城南茶樓的說書人蘇逸,正是醫仙針聖的傳人!"楚凡單膝跪地,"三日前他評說《華佗傳》時,曾用指尖在桌麵模擬進針角度,手法與醫仙一脈分毫不差!"
女帝霍然抬眼,鳳目迸出希望:"速請!若能救迴雲卿,朕定重賞!"
城南茶樓內,蘇逸正搖著折扇說《三國演義》,驚堂木猛地一拍:"且說那趙子龍——"話音未落,身著玄甲的墨辰(楚凡)撞得竹簾嘩嘩作響,跨步躍上高臺,腰間佩劍在木案上拖出刺耳劃痕:"蘇先生!懇請您出手救治大國師!"
蘇逸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折扇"啪"地合攏,金絲扇墜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墨大將軍想聽《扁鵲見蔡桓公》?可惜在下隻會說三國。"
"您袖口的九環纏絲紋,是醫仙針聖親傳弟子的標誌!"墨辰扯開對方半幅衣袖,露出腕間若隱若現的刺青,"去年西域商隊瘟疫橫行,有遊方郎中用七星針法一夜救醒三百人,那人左眼下有顆淚痣——與您一模一樣!"
蘇逸瞳孔微縮,笑意驟然冷下來:"看來大將軍查過我的底。"
墨辰猛地單膝跪地,玄甲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蘇先生!隻要您肯施救,末將願為您鞍前馬後!若有違此誓,叫我萬箭穿心!"
蘇逸挑眉冷笑,折扇挑起墨辰的下巴,扇骨上雕刻的曼陀羅花紋抵住他咽喉:"大將軍可知,醫仙一脈救人從不問身份,唯獨不救三種人——"他忽然湊近,壓低嗓音,"皇權爭鬥的棋子,心術不正的小人,還有......""與天道作對的蠢貨。"
這蘇逸油鹽不進,打又沒人打得過他,這可怎麼辦?
咦,有了!
墨辰牙關緊咬,忽然攥住扇骨向前逼近,眼中泛起血絲:"您若不應,我便從此跟在您身後——同吃同住,半步不離!就算您明日要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背著鋪蓋卷兒追著您喝西北風!"
"墨將軍,你莫不是有病?"蘇逸皺眉甩扇,"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蘇先生!"墨辰急得嗓音發啞,"隻要您救醒大國師,我墨辰發誓——今生絕不踏入您三丈之內!若食言,甘願被您當街抽三十鞭子!"
“好!”
蘇逸的折扇頓在半空,眼中閃過冷芒。片刻後,他嗤笑一聲:“晦氣!罷了——你我一言為定,救完人,你立刻滾出我的視線!”他抓起案上的醒木重重一拍,驚得滿堂茶客紛紛迴頭,“散了散了,今日書說到此!”
半個時辰後,蘇逸身著青衫施施然踏入寢殿。他指尖撚起七根金針,在燭火下映出森冷光暈,口中念念有詞:“七星迴天訣,啟!”金針如靈蛇般沒入雲清逸周身大穴,原本慘白如紙的麵容竟泛起一絲血色。
“暫時穩住了。”蘇逸收迴金針,指尖卻不著痕跡地在雲清逸後頸點了一下,語氣惋惜,“但要根治,需得西域曼陀羅花與丹木參子。曼陀羅花至陰,可鎮魂固魄;丹木參子純陽,能續脈生肌,二者調和方可喚醒她。
女帝立即看向假扮墨辰的楚凡:“墨卿,此事刻不容緩!”
“臣領命!”楚凡抱拳,轉身疾步離去。待腳步聲漸遠,蘇逸望著床上假寐的雲清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數月前大國師雲清逸被殺,正是他用心頭血將瀕死的徒兒從鬼門關拉迴,又以“虛弱術”讓她陷入假死——這個總愛壞他大事的小徒弟,這次可不能再醒來壞了棋局。
他抬手輕拍雲清逸的臉頰,低聲呢喃:“小丫頭,師傅的局,你可別再攪了......”殿外驚雷炸響,燭火突然明滅不定,雲清逸睫毛微顫,終究沒能睜開眼。
朔風裹挾著砂礫抽打在玄鐵麵具上,發出細密的叩擊聲。
墨辰握緊韁繩,鎏金弩機在馬鞍側泛著冷光。身後一千神機衛如黑色洪流,玄甲映著西域暗紅的天幕,甲胄銜接處的銅鈴隨著馬蹄輕響,在死寂的荒原上格外清晰。
這鈴聲並非裝飾,而是神機營「聲東擊西」的慣用設計——行軍時可掩蓋金屬摩擦聲,必要時能通過不同節奏傳遞暗號。每個銅鈴內部均刻有微型卦象,與鎮北王楚吞嶽所授《九九連環計》兵法中的變化之法一一對應。
"大人,羅盤指針又偏了。"
千衛王柳勒馬靠近,他手中精鋼打造的指北針正詭異地旋轉,針尖在"坎"位與"離"位間瘋狂震顫,"從踏入火焰山脈開始,所有指向器物都失了準頭。"
王柳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西域異物誌》,快速翻至某頁,書頁間還夾著半張殘破的星圖,邊角處的紋路與墨辰兵符上的二十八宿圖隱隱唿應。
"書中記載,此處地下埋藏著上古磁石礦脈,尋常鐵器靠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發現書中空白處,不知何時被人用朱砂畫了朵正在滴血的曼陀羅。
墨辰抬手止住她的話語,瞇起眼望向遠處終年積雪的雪峰。山體裂縫中滲出暗紫色瘴氣,在夕陽下泛著磷火般的幽光,瘴氣邊緣還隱隱浮現出詭異的符文。
《九九連環計中計》總綱在腦海中翻湧,第一環"虛實初現"的字句如金石般撞進意識:瞞天過海需借天時,聲東擊西當察地利。
他突然注意到,那些符文的排列方式,竟與兵符背麵的二十八宿圖有所唿應。更令人心驚的是,瘴氣隨風飄散的軌跡,恰好形成了兵法總綱中記載的「困龍陣」雛形。
而在雪峰之巔,隱約可見半截青銅方鼎,鼎身刻著的紋路與神機營訓練秘術圖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