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旨意如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在後宮激起千層浪。


    慈寧宮內(nèi)


    太皇太後手中的茶盞輕輕放下，瓷底與檀木案幾相觸，發(fā)出一聲輕響。


    她垂眸看著茶麵上浮動的葉梗，唇角忽然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蘇麻，"老太太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久違的輕鬆，"去把哀家那匣子取來。"


    蘇麻喇姑會意一笑，轉(zhuǎn)身從內(nèi)室捧出一個紫檀雕花木匣。匣子打開的瞬間，滿室生輝——


    雲(yún)紋青玉冠


    整塊和田玉雕琢的輕巧發(fā)冠，表麵浮刻著流動的雲(yún)紋。


    銀絲纏星抹額


    細如發(fā)絲的銀線編織成銀河紋樣。


    正中央嵌著顆會隨溫度變色的月光石（天冷泛藍，天熱透粉）。


    龍須金鈴緞帶


    玄色冰蠶絲織就的發(fā)帶。


    兩端綴著十二對鏤空金鈴，走動時如鳳鳴般清響。


    九轉(zhuǎn)玲瓏扣


    用暹羅進貢的七彩螺鈿製成。


    雪魄冰絲繩


    傳說用天山雪蠶絲與鮫綃混編。


    觸手生涼，夏日係發(fā)最是清爽。


    太皇太後拿起冰絲繩對著光看，隱約可見絲線裏織進的銀箔，恍若銀河碎雪。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蘇麻喇姑捧著匣子輕笑，"這些物件老奴收著時還可惜，如今可算能見天日了。"


    太皇太後指尖撫過那支步搖，鳳眸微瞇："哀家早說過，保成那孩子生得玉雪可愛，若是好好裝扮..."


    話到一半忽然頓住，搖頭失笑，"倒是忘了，他現(xiàn)在還小，戴不得這些。"


    誰能想到，當初老太太看著小太子軟軟的發(fā)絲，竟鬼使神差地攢了滿匣首飾。


    後來想起祖製需剃發(fā)，還暗自歎息了許久。


    不過這下可好了，雖說高興，但是該有的流程還是得走的，於是這天，太皇太後把康熙叫來了慈寧宮。


    康熙神色肅然，鄭重道："皇瑪嬤，孫兒不敢妄言。仙人所托之夢，清晰如真，欽天監(jiān)亦算出保成命格特殊，剃發(fā)恐損其元神。"


    太皇太後聽完康熙的解釋，手中撚動的佛珠連停都沒停。


    "皇帝說是仙人托夢？"老太太眼皮都沒抬，順手把剛剝好的鬆子仁往胤礽的小荷包裏塞，"那便按仙人說的辦。"


    小太子正趴在她膝頭玩九連環(huán)，聞言仰起臉："烏庫瑪嬤不怪保成不剃頭嗎？"


    "乖孫孫..."老太太捏了捏他粉團似的臉蛋，笑得眼角紋都舒展開了，"你皇阿瑪小時候尿濕的龍袍，哀家都藏著沒讓禮部記檔呢。"


    康熙耳根一熱："皇瑪嬤！"


    "怎麼？"太皇太後斜睨他一眼，"比起祖製，哀家更怕保成少根頭發(fā)絲兒。"


    說著把胤礽往懷裏摟了摟，"昨兒內(nèi)務府新製的玉冠可送到了？記得多墊兩層軟綢，別硌著我們乖孫。"


    ——


    消息傳至後宮，眾妃嬪反應各異。


    榮妃和惠嬪倒不甚在意，榮妃甚至笑著對身邊嬤嬤道："太子殿下本就體弱，皇上多疼些也是應該的。"


    惠嬪更是直接對胤禔道："你皇阿瑪既然準了，你也別多嘴。"


    胤禔聞言，大大鬆了口氣，低聲嘀咕："幸好幸好……"


    惠嬪挑眉："怎麼？"


    胤禔摸了摸自己的辮子，撇嘴："兒子早就覺得這發(fā)型醜死了，要是太子弟弟也剃成這樣，我怕是眼睛都要瞎了。"


    惠嬪："……"


    ——


    而其他妃嬪，則酸得牙都要倒了。


    宜嬪捏著帕子，對身邊的宮女冷笑："皇上為了太子，連祖製都能改，咱們這些人算什麼？"


    宮女不敢接話，隻低頭奉茶。


    康佳庶妃更是氣得摔了茶盞："本宮不過是想用點香料爭寵，就被訓斥''違背宮規(guī)''，太子連頭發(fā)都不用剃，皇上倒不說什麼祖製了！"


    烏雅氏站在角落裏，低垂著頭，眼底卻閃過一絲陰冷。


    ——


    乾清宮內(nèi)，胤礽正倚在軟榻上看書，小狐貍蹲在他膝上，得意洋洋地甩著尾巴。


    【宿主，怎麼樣？我這招厲害吧？】


    胤礽輕笑，指尖點了點它的腦袋："是厲害，不過……"


    他抬眼看向窗外，眸色微深："後宮那些人，怕是要恨死孤了。"


    小狐貍不以為然：【恨就恨唄，反正她們也動不了宿主一根頭發(fā)！】


    胤礽失笑，揉了揉它的耳朵："你啊……"


    ——


    翌日，康熙下朝後，特意來陪胤礽用膳。


    他見兒子長發(fā)半束，玉簪斜插，襯得一張小臉愈發(fā)精致如玉，不由滿意地點頭："保成這樣好看。"


    胤礽眨了眨眼，故作天真："阿瑪，保成可以不剃發(fā)了嗎？"


    康熙笑著捏了捏他的臉："不剃了，阿瑪準你一直留著。"


    胤礽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撲進康熙懷裏："阿瑪最好了！"


    康熙被這一記直球砸得心花怒放，抱著兒子就是一頓親："朕的保成，自然要最好的！"


    ——


    乾清宮外，胤禔探頭探腦地張望，見康熙走了，才溜進來。


    "太子弟弟！"他一屁股坐在胤礽旁邊，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發(fā)，鬆了口氣，"還好沒剃，不然大哥真要哭死了。"


    胤礽歪頭："大哥不喜歡剃發(fā)？"


    胤禔撇嘴："醜死了！要不是皇阿瑪逼著，我才不留這破辮子！"


    胤礽忍笑，遞了塊點心給他："那大哥也留發(fā)？"


    胤禔咬了口點心，含糊道："也就是你了，換作旁人，皇阿瑪早該動怒了，皇阿瑪準你留發(fā)，要是我去求，怕是要打斷我的腿。"


    胤礽笑瞇瞇地又塞了塊點心給他："大哥多吃點。"


    胤禔感動得淚眼汪汪："還是保成對我好！"


    胤禔三兩口吞下點心，忽然伸手把胤礽撈進懷裏。


    少年阿哥的臂膀已經(jīng)初現(xiàn)力量，卻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力度，生怕碰疼了弟弟。


    "等保成及冠..."他笨拙地梳理著胤礽散落的發(fā)絲，耳根通紅，"哥哥給你綰發(fā)，保準比那些嬤嬤梳得精神！"


    胤礽嘴裏還含著半塊核桃酥，聞言仰起小臉，杏眼彎成月牙："那大哥要學梳頭啦？"


    "當、當然！"胤禔挺起胸膛，"我連馬鬃都能編出花樣來！"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壓低聲音，"不過別告訴皇阿瑪...上次我拿他禦馬的尾巴練手，差點被皇阿瑪揍一頓..."


    胤礽聞言噗嗤一笑，琉璃似的眸子彎成月牙："大哥放心，孤的嘴最嚴實了~"


    兩小隻頓時鬧作一團。胤禔把弟弟按在繡墩上，笨手笨腳地抓起銀梳：


    "別動！大哥給你梳個最俊的發(fā)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