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背著胤礽在草地上瘋跑了幾圈,爽朗的笑聲驚起了草叢間的螢火蟲。
過了一會,兩人笑鬧著躺倒在草地上。
胤禔緩緩閉上雙眼,感受著微涼的夜風。
忽然耳尖微動,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他眼神一凜,幾乎是本能地扣住胤礽的手腕,一個旋身帶著弟弟起身後撤數步,另一隻手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擋在胤礽身前——
“皇阿瑪?!”
待看清來人,胤禔頓時僵住,連忙鬆開胤礽,兩人齊刷刷跪地行禮:“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完了完了!胤禔心裏哀嚎,這下怕是要被罰抄《孝經》一百遍了!
誰知,康熙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看看兩個兒子滿臉炭灰的狼狽樣,搖頭歎道:“你們兩個......”
胤礽和胤禔麵麵相覷。
康熙索性一撩衣擺,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大半夜的,不在帳中休息,在這兒鬧什麼?”
胤禔剛要開口辯解,結果被灰嗆了一嘴。
胤礽上前一步,眼底映著漫天星河:“阿瑪,漠北的月色與中原不同,你瞧——”
“古人有雲‘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可曾見過這般景象?這般夜色,這般詩意,難道不值得夤夜出來一觀麼?”
康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故意板著臉:“哦?即是賞月吟詩,怎麼還吟出一臉炭灰來?”
胤礽耳尖微紅,卻不慌不忙:“此乃‘醉臥沙場君莫笑’的雅趣。”
說著從袖中取出半塊烤餅,“皇阿瑪可要嚐嚐?雖形貌不佳,卻是大哥親手所製。”
康熙終是繃不住笑出聲,伸手抹去胤礽鼻尖的一點炭灰:“朕的太子倒是越發風雅了。”
又瞥了在後頭的胤禔,“就是帶壞你的人該打!”
胤礽的無奈一笑,火光映照下他的麵容愈發清俊,即便臉上沾著炭灰也掩不住那份與生俱來的矜貴。
康熙取出明黃帕子,動作輕柔地替胤礽擦拭。
“多大的人了,還玩得滿臉花。”康熙嘴上數落,手上卻小心翼翼。
小太子仰起臉,原本白玉般的麵龐此刻沾滿了炭灰,活像隻偷吃灶糖的小花貓。
偏生那雙眼睛還亮晶晶的。
康熙心頭一軟,伸手輕輕擦去胤礽鼻尖的灰漬:“你啊。”
語氣雖是責備,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得不像話。
他細細擦拭那些炭灰。
每擦一下,小太子的臉就白淨一分,最後又恢複了那個如玉般溫潤的小公子模樣。
“阿瑪...”胤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康熙滿意地端詳著愛子幹淨的小臉,這才轉向一旁的大兒子。
隻見胤禔曬得黝黑的麵龐上還掛著幾道滑稽的灰印,襯得那口白牙格外顯眼。
康熙眉頭一皺:“你這...”
胤禔趕緊用袖子抹了把臉,結果越抹越花。
康熙嫌棄地“嘖”了一聲,隨手把帕子扔過去:“自己擦幹淨!”
胤禔手忙腳亂地接住帕子。
“漠北的風沙就這麼養人?”康熙打量著大兒子黑了好幾度的膚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朕派你來挖煤的。”
胤禔憋著笑迴道:“迴皇阿瑪,兒臣這是...呃...與將士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康熙挑眉,“朕看你是帶著保成胡鬧還差不多。”
在漠北風吹日曬不到半月,胤禔原本英挺的麵容曬得黝黑,此刻頂著滿臉炭灰,活像剛從煤堆裏爬出來。
胤礽見狀,不由輕笑出聲,轉頭命宮人:“去取塊幹淨的帕子來,再兌些溫水。”
宮人很快端來銅盆。
胤礽親自擰幹帕子:“大哥別動。”
帕子從胤禔的額頭開始,一點點往下擦拭。
胤礽眉頭不自覺地輕蹙:“都曬脫皮了...”
胤禔難得安靜地站著,任由弟弟擺布。
“這邊還有。”胤礽指了指自己的左臉示意。
胤禔乖乖偏過頭,露出另一側沾滿煤灰的臉頰。
“好了。”胤礽退後半步端詳,忽然撲哧笑出聲,“就是這色差...”
原來被擦幹淨的部分露出原本的膚色,與周圍曬黑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活像戴了半張麵具。
康熙在一旁看著,忍不住也笑了:“該!讓你整日瘋跑。”
胤禔摸了摸臉,不但不惱,反而得意洋洋:“太子弟弟親手給擦的臉,曬成炭都值!”
康熙搖頭笑道:“罷了,既然都這樣了——”
他轉身對梁九功招了招手,“去把朕帶來的鹿肉和西域葡萄酒取來,再備些時令鮮果。”
胤礽和胤禔聞言一怔,隻見康熙含笑看著他們:“既然要烤,就烤些好的。”
說著指了指他們臉上的炭灰,“不過在那之前,你們兩個先去把臉洗幹淨。”
梁九功連忙帶著小太監們忙碌起來。
不多時,精致的銀質烤架、上等的鬆木炭、醃製好的鹿肉和各色點心美酒便擺滿了矮幾。
康熙親自挽起袖口,拿起鐵夾翻動炭火:“當年朕在木蘭圍場,可是烤鹿肉的好手。”
火光映在他威嚴的麵容上,竟顯出幾分難得的溫和。
胤禔看著康熙嫻熟的動作,愣了一下。
“怎麼?就許你們兄弟玩鬧,不許朕也迴憶下少年時光?”
康熙笑著將一塊鹿肉夾到烤架上,油脂滴在炭上發出悅耳的滋滋聲。
見時辰尚早,他便吩咐梁九功去備水,讓兩個兒子先洗漱更衣。
夜風微涼,草原上的星空格外璀璨,父子三人難得這般閑適,倒也不必急著迴帳。
不多時,宮人們便抬來了兩個浴桶,分別安置在帳內兩側。
胤礽的那邊格外講究:紫檀木的浴桶邊緣雕著纏枝蓮紋,旁邊的小幾上擺著青玉香盒,裏頭是蘇州進貢的茉莉香膏;
鎏金銅盆裏盛著溫水,浸著幾條雪白的絲帕;
就連擱衣裳的屏風都是緙絲山水,在燭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胤禔這邊雖不似胤礽那般講究,卻也一應俱全。
黃楊木雕花的浴桶打磨得光滑鋥亮,邊上整整齊齊碼著,連擦身的細棉巾都是蘇州進貢的軟緞料子。
隻是主人實在糙得很,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顯然沒怎麼動過,倒是角落裏那罐軍中常用的艾草膏少了大半。
“大哥你...”胤礽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