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鍾聽晚懵了。
緊接著,她麵上血色一點點褪盡。
她習慣了遇到事,別人為她衝鋒陷陣,而她優雅隱身,坐收漁翁之利。
她今天會出頭指證顧枝,也是因為認定她和周沁雨能讓顧枝坐牢。
就算最終顧枝又狡猾地鬥贏了周沁雨,她也覺得,大家指責周沁雨幾句,這件事就翻篇了。
畢竟,大家都是鄰裏街坊的,周沁雨都傷成這樣了,大家還能死揪著她不放?
誰敢想,顧枝這個賤人、小偷,竟會將矛頭指向她,害她處於風頭浪尖之上!
她還沒有從極度的難堪、憤怒、無措中迴神,又聽到了陸昭昭那帶著困惑與不解的聲音,“是啊小晚姐,你怎麼能說謊呢?”
“這一次也就是我恰好看到了,顧枝手上還沾了油和墨汁,要是我沒看到,她也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你幫著周沁雨撒謊,肯定會害她坐牢的。”
“這樣會毀了她的一輩子!”
“小晚姐,你這樣真的不對的,你那麼好,怎麼能學著周沁雨害人呢?”
陸昭昭從未覺得鍾聽晚是陸家養女。
在她眼中,鍾聽晚就是她的親姐姐。
她打心底裏依戀、喜歡鍾聽晚,本是不忍心指責她的。
隻是她擔心單純、善良的小晚姐會被周沁雨那個壞女人蒙騙、誤入歧途,才會提醒了她幾句。
在她的心裏,顧枝畢竟隻是一個她偶爾會有一點點喜歡、卻也討厭的外人,分量肯定是沒法跟鍾聽晚比的。
聽了她這話,鍾聽晚卻覺得陸昭昭的心徹底偏到了顧枝身上。
她越發恨極了顧枝。
甚至有些恨輕而易舉就被顧枝拉攏的陸昭昭。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難道還比不上她跟顧枝相識的這兩個月?
她是真的不服!
不過,她向來聰慧,知道這種情況下若她憤怒地大吼大叫,指責陸家人偏心,隻會適得其反,她還是含著淚握住了陸昭昭的手。
“昭昭,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沒想傷害任何人。剛才我朝樓梯口看的時候,小雨恰好摔了下去,而大嫂就站在旁邊,我下意識以為是大嫂把她推了下去,才會那麼說。”
“我真的沒想抹黑大嫂的,我更不可能想讓大嫂坐牢。”
“對不起……”
鍾聽晚說著,直接雙腿一曲,重重跪在了顧枝腳邊。
她眼淚顆顆分明,撲簌簌滾落,美麗又易碎,我見猶憐。
仿佛她才是受盡委屈的那一個。
“大嫂,對不起,因為我,你受委屈了。”
“我剛才真的以為是你推的小雨……我沒故意朝你身上捅刀子,真的對不起……”
“小晚,你快起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薑盡歡真的太愛鍾聽晚了。
看到她哭得這麼兇,還委委屈屈下跪,她心疼得直抹眼淚,連忙上前小心地把她扶起來。
“媽媽相信你。我的小晚那麼善良、正直,做不來助紂為虐之事,媽媽知道你隻是沒看清楚,又受周沁雨的哭喊影響,才會以為顧枝有錯。”
“小晚別哭……”
見鍾聽晚眼淚依舊無聲無息滾落,薑盡歡小心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後,忍不住用力抱緊了她。
“我聽昭昭說,你想進文工團……我托朋友拿到了一個麵試名額,等明天你和顧枝一起去考試。”
鍾聽晚心中一喜。
她沒想到薑盡歡竟幫她拿到了一個麵試名額!
這一次,文工團隻招一個人,她相信最終考進文工團的,隻會是她。
她絕不會讓顧枝那個惡毒的土包子,一直踩在她頭上!
聽了薑盡歡這話,顧枝也是一怔。
薑盡歡對鍾聽晚的偏愛,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多一些。
其實,今天這件事,是非對錯很明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鍾聽晚是在幫著周沁雨撒謊害她。
就算真如鍾聽晚說的,她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應該閉嘴,而不是言辭鑿鑿地說看到是她推的周沁雨!
不過,為人父母,誰不偏心自己的孩子呢?
顧枝知道,她現在多說沒用,鍾聽晚是陸家的寶貝,陸家人不會因為一點兒捕風捉影的錯,就責備甚至舍棄自己的寶貝的。
但她剛才把矛頭指向鍾聽晚,也並非完全沒用。
陸家人愛鍾聽晚,愛到可以忽略她道德上可能出現的小瑕疵。
可街坊們卻會對她的品行,生出懷疑,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鍾聽晚完美無瑕的人設,終有一天會徹底崩塌!
陸昭昭唇張開後又合上。
她想說,她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小晚姐站在外麵。
而小晚姐顯然是望著樓梯口的方向。
小晚姐比她望向那邊還早,不可能沒看清是周沁雨故意陷害顧枝。
小晚姐說沒看清,好像是在說謊。
隻是,她也太在意太在意鍾聽晚,舍不得公然指出她話中的矛盾讓她難堪,但心裏卻止不住長出了一根刺,覺得小晚姐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樣了。
很快,周家人聽到消息,就趕到了這邊。
醫務人員也過來了。
周家人知道前因後果後,肯定沒臉讓陸家承擔責任,匆忙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街坊們又議論了周沁雨幾句,也陸續離開了陸家。
當著薑盡歡等人的麵,他們肯定不會議論鍾聽晚。
甚至還說這次鍾聽晚肯定是無心的。
但哪怕沒指責鍾聽晚,依舊有一小部分鄰居覺得,鍾聽晚的確有點兒背刺顧枝的嫌疑。
大院公認的乖乖女、好孩子,好像也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正直、純善。
薑盡歡向來坦蕩,哪怕不喜歡顧枝,今天誤會了她,她心裏也十分羞愧。
又安慰了會兒鍾聽晚後,她帶著幾分疏離走到了顧枝麵前。
這次奉上級命令出國,她在國外待了將近半個月。
陸去病平日裏也迴家,她這段時間沒迴來,他才會懶得來迴開車奔波,直接住在了部隊那邊。
她出國前,是與顧枝相處過一個月左右的。
但她看到顧枝就腦殼疼,能遠離她便遠離她,跟她是真的不熟。
麵對一個不熟、不喜的人,她肯定無法慈母一般關懷她,隻能用錢來表達自己的羞愧。
她拿出三十塊錢塞進顧枝手中,“剛才我……我不該誤會你,這三十塊錢你拿著,買點兒你們小姑娘喜歡的東西。”
她還不知道顧枝拒絕了讓陸驚唐或者陸聿風兼祧兩房的事。
想到大兒子去世後,顧枝又想跟二兒子在一塊兒,她又開始頭疼。
有些話,挺難以啟齒的。
但大兒子已經沒了,她不想二兒子又被顧枝纏上,還是頗為委婉地說道,“枝枝你以後若有心儀的對象,我可以幫你們牽線,可你和小唐真的不合適。”
顧枝也知道,薑盡歡這是以為她還想讓陸驚唐兼祧兩房。
她把那三十塊錢放迴到薑盡歡手中,頗為認真地說道,“媽,我以後會自己賺錢,你不用給我錢。”
“你也不用擔心我想糾纏陸驚唐。”
“之前奶奶提出讓陸驚唐兼祧兩房,我會讚成,是因為我怕無法留在陸家,隻能被送迴鄉下,被迫嫁給二流子。”
“我知道隻要我有一份正式工作,或者考上大學就可以留在首都後,我就不想讓陸驚唐兼祧兩房了。”
“我心中隻有陸照野,不想跟別人在一起的。”
陸驚唐剛才有些走神。
顧枝說的話,總在他腦海中反複。
她仰慕大哥。
未曾相見,已生愛慕。
莫名的,他心口有些悶。
他還沒從這種奇怪的情緒中抽身而出,就又聽到她說——
她心中隻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