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田嬸子,大半夜的你們不睡覺,幹嘛呢這是?”
“媽呀,這康平咋傷成這樣啊?!”
一幫人提著煤油燈乎乎啦啦的就湊上去看情況。
隻見三人身上都是泥,那樣子,和今天上山打狼的人,沒啥兩樣。
尤其是田康平,臉色慘白,腿上全是血水,一看就是腿部受了傷。
陸振華和陸沉一看,就明白了怎麼迴事。
他們……這是偷偷上山了。
看腳底的泥就看的出來。
田婆子哭的眼淚鼻涕橫流,一看這麼多人,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她沒想讓人發(fā)現(xiàn),可見兒子摔成這樣子,她心裏怕啊。
她實在忍不住,哭的聲音就大了些。
現(xiàn)在大家夥都看到了,這可咋整?
“俺們,俺們……”
“嬸子,你們……這是上山了?!”一漢子看出了端倪,震驚開口。
這漢子叫馬文亮,也報名上山打狼了。
他一瞧老田家這情況,不就和他們上山的狼狽樣一模一樣嗎?
一時間,眾人愕然。
本來還同情的眼神一下子變的鄙夷憤怒了起來。
“原來是偷摸上山了?這不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嘛!”
“是啊,俺家男人白天在山上拚了老命打狼,他們倒好,報名的時候不報,想趁夜黑風(fēng)高撿現(xiàn)成的!”
“可不是嘛,田嬸子,你們這樣做就太不地道了!”
一瞬間,人群中全是指責(zé)的聲音。
田婆子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漲的紫紅,像被霜打蔫的茄子。
她突然撲到兒子身邊,粗糙的手掌在田康平滲血的褲腿上亂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俺們沒偷沒搶啊!大孫子說想吃山上的果子,我們想著就摘兩個嚐嚐鮮兒,誰知道走到半山腰腳一滑……”
“摘果子?”
一嬸子冷笑著說:“山上的果子也是大家的集體財產(chǎn),往年都是忙完了地裏的活,大夥一起上山,你們倒好,自己偷偷去山上摘頭茬?”
向陽大隊的後山上有一片果樹林,山上還有板栗樹,核桃樹,鬆子樹,反正山貨挺多的。
往年都是大家忙完地裏的活,一起上山收秋,那一片果樹林的果子也是要往公社交的,交夠公社的份,其餘的,大家平分。
這老田家倒好,自己偷摸著上山了?
還摔斷了腿,這不活該嘛!
“俺們沒有!”
劉淑英突然尖叫起來,聲音裏帶著哭腔,“俺們就是想看看……看看今年山上收成咋樣……”
眾人聽此,直撇嘴。
這話誰信?
不就是想上山撈點好處,還死不承認(rèn)?
就在這時,人群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大隊長林國強(qiáng)也匆匆忙趕了過來。
事情經(jīng)過他已經(jīng)聽報信的娃子說了一遍。
過來一看,這大半夜的鬧的跟戲臺子似的,一張臉沉的厲害。
最後把目光落在田婆子身上,又氣又無奈:“我開會的時候說了多少次,不許私自上山!
那山裏頭啥野獸都有,危險的緊!
你倒好,帶著兒子摸黑往上躥,出了事誰負(fù)責(zé)?”
田婆子看此,急了。
“撲通”一聲跪在林國強(qiáng)麵前,哀嚎:“大隊長,俺知道錯了!
康平他爹走的早,俺一個婦道人家?guī)Т笏蝗菀住?br />
俺就是看你們打狼分了野豬肉,想著娃兒們也沒嚐過葷腥……”
她哭的肝腸寸斷,把昏迷過去的田康平都哭的清醒了過來。
嘴裏一個勁的呻吟著:“疼,哎喲,疼死俺了……”
林國強(qiáng)看此,長長歎息一聲。
他蹲下身,伸手按了按田康平的腿骨,瞬間,田康平立刻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骨折了,得趕緊治。”林國強(qiáng)站起身。
看向陸振華和陸沉:“陸沉啊,不行叫薑晚同誌出來一趟,給他看看?”
陸沉頓了一下,還沒開口……
田婆子就猛的抬起頭,情緒激動的說:“別,別找她!”
她掙紮著爬起來,一臉乞求的看著林國強(qiáng):“俺們找孫大夫,孫大夫靠譜!”
那陸家媳婦和他們家不對付,她可不敢讓她給她兒看!
這話一出口,不少人都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村裏人都傳開了,說田婆子之前拿掃把打陸家媳婦來著?
怪不得這麼激動,這是怕陸家媳婦公報私仇啊?
陸沉懶得多說,既然人家不願意,倒也省的他家媳婦再起來一趟。
林國強(qiáng)的眉頭又?jǐn)Q緊了幾分。
他看著田婆子,語氣裏多了幾分不耐:“薑晚同誌就在你們隔壁,孫大夫那距離遠(yuǎn),來迴跑著要半個時辰。”
田婆子卻執(zhí)意:“大隊長,俺就要孫大夫看。”
林國強(qiáng)簡直氣的不行,隻得說:“行,那就讓康平多疼一陣子吧。”
說罷,從人群裏叫了一個十多歲的年輕娃子,小夥子跑的快,讓他去叫孫大夫了。
田康平疼的想要暈死過去,拽著田婆子的衣角:“媽,疼死俺了,快找人給俺看看,俺腿要斷了……”
田婆子滿臉的心疼:“康平啊,你忍忍,孫大夫馬上就來了,啊?”
眾人就這麼等著。
孫守仁來的很快,他仔細(xì)檢查了田康平的傷勢,抬頭看向林國強(qiáng):“斷骨移位了,得趕緊送衛(wèi)生院正骨,再晚神經(jīng)就壞死了。”
他看向田婆子:“你啊,真是糊塗!治病救人的時候還鬧別扭,這要是耽誤了孩子,你後悔都來不及!”
薑晚是懂醫(yī)的,如果剛才叫薑晚過來看看,這會,人估計都快到衛(wèi)生院了。
田婆子一聽,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
劉淑英也嚇的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自家男人要是瘸了,那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啊?
林國強(qiáng)吩咐人趕緊去叫驢車來。
然後蹲在田婆子麵前,語氣緩和了些:“田嬸,我知道你難。
可咱們是生產(chǎn)隊,啥事都得講個規(guī)矩。
你偷偷上山,萬一出了事,不光是你一家的麻煩,還得連累大夥兒上山找你。”
他歎了口氣,又說:“再說了,山上的野物都是集體財產(chǎn),你想單打獨鬥撈好處,這是走資本主義歪路啊。”
田婆子抹著眼淚,突然抓住林國強(qiáng)的手:“大隊長,俺求你件事……
別開會行不?俺們要是落個壞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