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張嘴就要哭。


    宋依依立馬板著臉，學著宋明輝的樣子，“不是你讓我教你的嗎？”


    跟他同齡的小男孩仔細一想，覺得宋依依說的有道理。


    他的哭聲就這麼硬生生壓了迴去。


    宋依依見狀，才繼續教學。


    她拿起筷子從碗裏夾出一根麵條。


    小孩子身高矮。


    麵條又是自家搟的，特別長。


    宋依依站起身，抬著胳膊，一條長長的麵垂在小男孩麵前，晃呀晃的。


    她催促：“快點，用嘴從底下接著。”


    小男孩照做。


    他一邊蛄蛹著嗦麵條，宋依依一邊滿意的看著，語氣欣慰：“對了，麵條就要這樣，用筷子挑起來，一根根從底下吃，才夠味。”


    就這樣。


    宋依依一根，小男孩一根，碗裏的麵很快見底。


    她對著隻剩湯的麵條努努嘴，“現在喝湯，要一口氣喝光。”


    等碗空了，小男孩撐得直打嗝。


    宋依依把筷子還給他，“吶，迴去吧。不用謝，下次想學什麼，就來找師傅。”


    明明是同齡的小孩。


    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小男孩迴家還真沒有供出宋依依。


    他媽媽以為他吃完了一碗麵，還誇讚了他。


    後來他用城裏姑姑寄來的肉幹。


    去換宋依依的饃塊。


    當時幾個大人就在旁邊樹下聊天，將宋依依怎麼哄小男孩的過程看的一清二楚。


    至此，宋依依的名聲才傳出去。


    小男孩沒少被大人當典型，教育自家孩子，一定不要跟宋依依交易。


    會吃虧的。


    宋明輝知道後，邀請男孩來家裏吃過好幾次飯，還給他做了紅燒肉。


    吃了寶葫蘆餅幹。


    不過這孩子在家的時間不多。


    大多數時候，他都被送到隔壁村姥姥家寄養。


    偶爾迴來，就會跟在宋依依屁股後麵，很喜歡跟她一起玩。


    聊著聊著，宋依依突然想起來，就問了句：“他現在幹什麼呢？我好像迴來這幾次，都沒見過他。”


    宋依依甚至記不清他的全名。


    腦子裏也隻有小時候的印象。


    剩下的，關於他家，就隻有父母經常吵架的畫麵。


    顧丞則頓了頓，迴答道：“他出家了。”


    這件事才發生不久，當時在村裏鬧得沸沸揚揚。


    那會兒宋依依剛懷孕。


    顧丞則打電話迴家報喜。


    蔡夢君說的。


    她就住在村裏，跟這孩子接觸的也多，很是惋惜這麼一個大好青年，選擇了出家這條路。


    聽蔡夢君講。


    許是因為原生家庭，他一早就有這種想法。


    以前礙於政策。


    去年全國重點佛教寺廟陸續開放，中央19號文件明確要求“合理安排宗教活動場所”。


    他就立馬跑去剃度。


    蔡夢君說起來，語氣裏都是歎息，“他可是村裏為數不多的大學生，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政策上，出家需要父母書麵認可。


    當時為了征得父母同意，這孩子在外麵跪了一天一夜。


    大冬天，差點凍死。


    村裏人都跟著著急，勸說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他依舊堅持。


    宋依依印象裏，從她記事起，這對夫妻就一直在吵架。


    白天吵就算了。


    晚上還吵。


    有時候睡到半夜，村裏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吼聲，要不就是醉酒後的胡言亂語。


    兩人鬧過無數次，家裏時刻雞飛狗跳，也隻有這麼一個孩子。


    宋依依印象深刻。


    有一次這夫妻倆當著全村人的麵吵架，吵急了，男孩母親直接抱起他，舉高就往地上扔。


    那架勢，好像要孩子先死，她再跟著去死。


    又或者是想威脅她男人。


    宋依依當時都被嚇到了，晚上迴去還做了噩夢。


    不知道這樣的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的兒子經曆過多少次。


    但奇怪的是，這對夫妻到現在都沒有離婚。


    兒子出家後。


    他倆突然就不鬧了，男的不喝酒了，女的說話也變得客客氣氣。


    並沒有出現大家以為的鬧離婚。


    也沒有互相指責、要死要活。


    反而開始平靜的過著相依為命的日子。


    從頭到尾受傷的隻有那個孩子。


    宋依依心裏五味雜陳，畢竟是小時候的玩伴，她也短暫的為他惋惜。


    不過又慶幸。


    至少他找到了出口，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希望他以後會按照自己的心意過一生。


    “依依。”


    宋依依思緒被岑樾的聲音拉迴。


    她偏頭。


    岑樾眼神深邃，語氣漫不經心：“明天咱們也吃麵，我也不會，你教教我。”


    宋依依惱羞成怒。


    顧丞則和岑樾笑作一團。


    打又打不過。


    這兩人都手長，一隻手就讓她近不了身。


    真是幼稚！


    誰小時候還沒點笑料了。


    要不是他們生的早，宋依依高低也能講些他們的糗事。


    三人一進家門，就對上宋明輝滿含慍怒的臉色。


    宋依依一手扶著肚子，淡淡看向院中央兩人，“產叔好。”


    宋產連連應聲：“哎，哎，你們迴來了啊。”


    宋依依是刻意忽略宋瓊的。


    她不喜歡這個姑娘。


    從小這個鄰居就喜歡攀比，去學校還愛拉著別的女孩，講一些有的沒的。


    宋依依以前大大咧咧，除了別人說她爸媽不能忍受，別的都不怎麼在乎。


    有次宋瓊當著一眾同學的麵，問她：“依依，你一般早上刷牙還是晚上刷牙？”


    那時候條件不好。


    很多家庭小孩大人都不刷牙，沒這個概念。


    宋依依有宋明輝和蔡夢君教導。


    還有顧丞則監督。


    她毫無防備的迴答：“晚上。”


    顧丞則要求她早上也刷牙，宋依依懶，每次起床都要遲到了。


    吃早飯都來不及。


    往往都是抓起書包就跑。


    所以時常蒙混過關。


    到了中午，再迴去補。


    宋瓊聽到這話，大笑起來，用很不屑的語氣大聲說：“宋依依，虧的你爸還是當教師的，怎麼刷牙都不懂？”


    “你不知道早上不刷牙，一晚上嘴裏各種細菌嗎？”


    “細菌你知道是什麼不？到時候都吃進肚子裏，真髒啊！”


    “你真笨！”


    宋瓊說完，鄙夷的看著宋依依。


    其餘小孩不懂，感覺宋瓊說的有道理。


    大概是為了藏拙。


    大家也跟著笑了起來。


    生怕被宋瓊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