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沒散，部落裏就炸開了鍋。阿雅舉著半塊焦黑的蜂巢狂奔，獸皮裙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蠟漬，像被撒了把碎金箔。\"哪個缺心眼的把我的蜂毒戰錘泡進熔爐了？錘頭都熔成蜂蜜塊啦！\"她的嗓音裹著海風的粗糲，驚飛了樹梢上的彩羽鸚鵡。鍛造臺旁的烏雅手忙腳亂地撲火，鐵鉗上還掛著半滴凝固的蜂蠟——這位總把\"火氣養爐\"掛在嘴邊的女鐵匠，今早錯把阿雅藏武器的雕花陶罐當廢鐵扔了進去，此刻正對著咕嘟冒泡的熔池直拍大腿。


    \"都怪你昨天說''戰錘需要火氣淬煉''！\"小莎蹲在灰燼裏扒拉錘頭碎片，鹿皮手套被燙得滋滋冒煙。這個總把草藥當玩具的機靈鬼突然指著炭堆驚唿，鼻頭上的雀斑都跟著跳動：\"快看！熔蠟和鐵水混在一起，變成了會反光的金紋！\"那些紋路像凝固的蜂蜜溪流，在黑鐵殘渣上勾出螺旋狀的花紋。娜迦晃著魚尾湊過來，尾鰭上的熒光紋身映著金屬光澤，竟與金紋形成奇異的唿應：\"像我們海底火山口的熔巖珊瑚，漲潮時會隨水流跳火焰舞。\"老巫醫庫瑪卻突然用骨刀敲擊地麵，皺紋裏漏出渾濁的光：\"這紋路和百年前部落勇士的護心鏡一模一樣，當年他就是帶著這樣的金紋，從巨鱷嘴裏搶迴了火種。\"


    午後的曬藥場變成了瘋狂的實驗室。小莎把曬幹的辣椒碎拌進新熬的蜂蠟，棕紅色的糊狀物冒著嗆人的熱氣，熏得路過的獵狗直打噴嚏。\"知道嗎？青禾族的商隊用辣椒粉塗車輪防白蟻，我要做''辣味防火塗料''！\"她往竹勺裏滴了滴薄荷油，混合物瞬間泛起詭異的紫色泡沫。另一邊，阿雅正躡手躡腳地往娜迦的魚尾保養油裏兌蜂蜜，這位總把\"試試又不會死\"掛在嘴邊的冒失鬼，堅信\"海族鱗片遇甜會發光\"。結果娜迦剛把油塗在尾鰭上，就像踩了香蕉皮似的滑出三丈遠，懷裏抱著的珍珠全滾進了蜂巢，引來蜂群追著她銀光閃閃的魚尾嗡鳴，嚇得她躲進椰樹杈上直念海族咒語。


    最讓人頭疼的是五年一度的\"蜂蜜占卜\"傳統又鬧了笑話。當圓月爬上棕櫚樹梢，女人們圍坐在火塘邊，用蜂巢殘渣混合黏土捏圖騰。蘇瑪剛把泥團塑成渡鴉形狀，阿雅就被艾草煙熏得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唾沫星子裹著火星濺進泥團，竟硬生生把渡鴉翅膀扯成了\"戰錘形狀\"。老族長瞇起眼，滿臉溝壑裏都是肅穆：\"這是戰神借蜂身顯靈！\"小莎卻把臉埋進娜迦的魚尾裏憋笑，肩膀抖得像篩糠——泥團分明是阿雅上周把戰錘忘在蜂巢、被蜜蜂叮得抱頭鼠竄的滑稽模樣。


    夜幕降臨時，部落中心突然響起咚咚的羊皮鼓聲。烏雅舉著熔毀的戰錘殘片走上祭臺，金紋在鬆明火把下像活過來的小蛇，蜿蜒著爬上她古銅色的手臂。\"祖先用蜂蠟封過傷口，用蜂蜜誘過野獸，今天我們要讓鐵器也染上蜂巢的魂。\"她把殘片鄭重其事地塞進蘇瑪手裏，\"你母親當年曾用蜂蠟修補過斷裂的圖騰柱，連裂縫裏都長出了野蜂蜜。\"阿雅趁機擠到臺前，鼻尖還沾著下午偷嚐的芒果蜜：\"那新武器能不能加個蜂蜜噴射口？上次和沙狼族打架，我咬著辣椒蜜衝過去，對麵都以為我口吐神火！\"


    篝火劈啪作響，娜迦用海螺杯盛著混了蜂蜜的椰酒，突然指著星空驚唿。獵戶座的三顆星今晚格外明亮，竟排成了倒三角的戰錘形狀，錘頭方向正對著部落新築的\"晨露蜂巢\"。小莎立刻掏出樹皮本子，用炭筆刷刷記錄：\"重大發現！星象與熔錘事件形成共振，建議下次月圓前給阿雅的戰錘上保險繩。\"眾人笑倒在鋪滿獸皮的地上時，蘇瑪悄悄摸了摸鹿皮袋裏的青銅戒指——白天她在熔蠟金紋裏發現了相同的渡鴉紋路，戒指內側的\"鐵刃城·下水道\"字樣，此刻正隔著鹿皮硌著她的掌心。


    月光像融化的蜂蠟，淌在新的蜂巢架上。阿雅的頭發不知何時粘了團蜂蠟，幾隻蜜蜂誤把她發間的野菊香當花蜜，正忙著在她辮子上築微型蜂巢。老巫醫坐在棕櫚樹下哼著古老歌謠，歌詞裏混著蜂蜜滴落的黏膩聲響，和阿雅\"我的頭發變成蜜蜂別墅啦\"的哀嚎，還有小莎\"別動！讓我研究下蜜蜂建築美學\"的尖叫，共同織成了部落夜晚最熱鬧的樂章。蘇瑪抬頭望著獵戶座，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蜂巢的秘密，藏在蜜蜂振翅的頻率裏。\"她握緊了掌中的殘片，金紋與戒指紋路在腦海中重疊——也許下一次熔鐵時，她該往爐裏加勺清晨的露水，就像給秘密裹上一層溫柔的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