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川在劍光下融化。


    紫蘇站在雪原最高處，誅星劍懸浮在她麵前，劍格處的黑色眼球不斷轉動，倒映著從四麵八方趕來的劍光。最先抵達的是北境牧童——這個十二歲的少年此刻渾身籠罩在歸墟劍印的藍光中，腳下冰川自動形成劍形圖案。


    \"他叫寒生。\"紫蘇對著誅星劍解釋，\"三個月前在冰窟裏發現歸墟劍印時，已經凍得隻剩一口氣。\"


    誅星劍輕顫，傳出一段意識波動：【劍擇主，不論強弱】


    第二道劍光落地，化作東海漁女模樣。她腰間別著魚骨製成的短劍，眉心戮仙劍紋鮮紅如血。當看到誅星劍時，她突然跪倒在地，渾身顫抖：\"罪血後人...也配持劍...\"


    紫蘇剛要攙扶，誅星劍已射出一道銀光沒入漁女眉心。鮮紅的劍紋頓時轉為暗金，她背後浮現出萬千劍影——全是曆代戮仙劍主的殘念！


    【劍道無貴賤】淩九霄的聲音通過誅星劍傳來，【起身，虞清荷】


    漁女——現在該稱她為虞清荷了——怔怔地看著自己蛻變後的劍紋，淚如雨下。她張口想說什麼，卻被天邊驟然而至的七道劍光打斷。


    七位守劍人同時落地。有西域駝鈴客棧的廚娘，掌心天機劍紋與沉睡的阿無產生共鳴；有南疆雨林走出的盲眼巫祝，脊柱上嵌著七節劍骨；甚至還有中州皇城裏的那位廢太子，衣袍下藏著半截皇道劍...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後抵達的白發老嫗。她沒有攜帶任何劍器，隻是攤開枯瘦的雙手——掌心赫然是兩顆跳動的劍丸！


    \"十絕劍陣，老身等了八十年。\"老嫗的聲音沙啞如鐵鏽摩擦，\"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到誅星劍主。\"


    誅星劍突然飛向高空，劍格眼球大睜。黑色瞳孔中射出十道光線，準確命中每位守劍人對應的劍印或劍器。當最後一道光線連接紫蘇的異色雙瞳時，整片雪原突然下沉！


    不是比喻意義上的震動，而是實實在在的沉降。方圓百裏的冰川以誅星劍為中心，勻速下降了一丈有餘，露出冰層下隱藏的巨型劍陣——由十萬柄真實劍器組成的立體陣法，每柄劍都指向中央的誅星劍。


    \"這是...\"


    \"初代守劍人的埋骨地。\"白發老嫗顫巍巍跪下，\"傳說他們自願兵解，用畢生劍意鑄就此陣。\"


    誅星劍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劍陣中的十萬柄劍隨之共鳴，發出震耳欲聾的劍嘯。在這驚天動地的聲響中，一個意外的變化發生了——八位守劍人攜帶的劍印自動離體，在空中組成殘缺的九曜劍圖！


    紫蘇突然按住劇痛的雙眼。她的左眼銀白光芒大盛，右眼紫金流火溢出，兩道光芒在空中交織成第九顆星辰。與此同時，誅星劍格處的黑色眼球脫離劍身，懸浮在九星中央。


    \"十絕歸位！\"白發老嫗高唿。


    整個劍陣亮起刺目光芒。十萬柄劍同時融化，形成液態劍河湧向中央。誅星劍吸收著這些劍液，形態開始改變——劍身延長，劍鋒變寬，最終化為一柄造型古樸的巨劍。劍格處的眼球重新嵌入，卻變成了純淨的銀白色。


    更驚人的是，劍身上原本的\"誅星\"二字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古老的文字：


    【初心劍】


    \"這才是...真名？\"紫蘇的異色雙瞳流下血淚。


    迴答她的不是誅星劍，而是從自己劍格晶體中走出的慕清雪靈體。已經完全實質化的慕清雪輕撫劍身，聲音溫柔而堅定：\"初代持劍者留下的最後謊言——讓人以為誅星劍是殺器，實則是...\"


    \"救贖之劍。\"淩九霄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響起。初心劍上方，空間裂開一道縫隙，露出星淵深處的景象——被鎖鏈束縛的初代持劍者已經站起身，而他對麵，渾身籠罩在銀白劍光中的淩九霄正緩緩成型。


    紫蘇突然明白過來：\"十絕劍陣不是攻擊陣法...是傳送陣！\"


    初心劍發出清越劍鳴，劍尖指向空間裂隙。十位守劍人同時感到體內劍意沸騰，不由自主地擺出各自劍訣起手式。十萬柄劍融化形成的劍河突然分流，化作十道劍橋連接每位守劍人與初心劍。


    \"劍陣已成。\"白發老嫗的身體開始能量化，\"諸位，獻祭劍印的時候到了！\"


    沒有猶豫，八位守劍人同時將手按在各自的劍印上。劍印離體的瞬間，他們的肉身如沙粒般崩解，卻無一人露出痛苦之色。相反，每張臉上都帶著解脫般的微笑。


    八枚劍印飛向初心劍，在劍身刻下八道不同的紋路。紫蘇看著自己異色雙瞳中流出的光帶——那是淩九霄與慕清雪留給她的最後饋贈，此刻也化作第九道紋路融入劍身。


    最後是慕清雪的靈體。她深深看了一眼紫蘇，身影如煙消散，凝結成第十道紋路——也是最關鍵的一道，將前九道紋路串聯成完整的劍陣圖。


    初心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這光芒不是攻擊，而是接引——星淵中的淩九霄伸出手，劍身自動飛入他掌中。當劍與人接觸的剎那，整個星淵為之一靜。


    \"原來如此...\"淩九霄的聲音迴蕩在兩個世界，\"這才是真正的...\"


    初代持劍者突然抬頭。三千年來第一次，他完整地說出了一句話：\"劍道真諦——守而不誅，初心永恆。\"


    隨著這句話，束縛他的鎖鏈寸寸斷裂。不是被掙斷，而是主動退去，仿佛完成了使命。更驚人的是，母劍劍格處的豎瞳突然閉合，整柄巨劍開始褪去青銅色澤，露出內裏晶瑩的劍身。


    星淵最底層的黑暗中，\"它\"發出不甘的嘶吼：\"不可能！劍種明明已經...\"


    \"發芽了。\"淩九霄初心劍指向黑暗，\"但長出的不是你要的毒草。\"


    劍尖綻放的光芒中，浮現出十個微小卻堅韌的世界——每個世界都有一枚劍種生根發芽，開出的卻不是吞噬之劍，而是守護之苗。其中最為明亮的，正是紫蘇所在的現世。


    \"你敗在太貪心。\"初代持劍者終於完全掙脫束縛，\"想用十世輪迴汙染所有劍道，卻忘了...\"


    \"劍心不死，初心不滅。\"淩九霄接上他的話。初心劍突然解體，化作十道流光返迴各自的世界。其中最為璀璨的那道，徑直沒入紫蘇的眉心。


    星淵開始崩塌。淩九霄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消散，卻沒有絲毫遺憾。最後時刻，他看到初代持劍者走向黑暗深處，背影決絕如當年。


    \"前輩...\"


    \"我去結束三萬年恩怨。\"初代持劍者的聲音帶著釋然，\"你的戰場在人間。\"


    最後的感知是一陣溫暖包裹。再睜眼時，淩九霄發現自己站在北境雪原上——肉身完好，掌心初心劍紋微微發燙。麵前是昏迷的紫蘇，而異色雙瞳已經恢複正常。


    更遠處，八位守劍人陸續醒來。他們身上的劍印消失了，但每個人眼中都多了一份超脫。白發老嫗摸著自己恢複光澤的皮膚，笑得像個孩子。


    天空中的裂隙緩緩閉合。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片青銅色的羽毛緩緩飄落。淩九霄接住羽毛，看到上麵寫著一行小字：


    【劍道長青，後會有期】


    \"結束了嗎？\"紫蘇虛弱地問。


    淩九霄望向晴朗的天空。在常人看不見的維度裏，十顆微弱的劍星正環繞這個世界運轉，形成無形的守護劍陣。


    \"不。\"他將羽毛收入懷中，\"是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