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毅強行壓製著身體的倦意。


    那雙黃金瞳如此斑駁，卻又如此明亮，仿佛要將前路所有的迷茫照盡似的。


    「殘破世界已經死了，留在這裏，不過是同樣等死。」


    他已經累到沒有力氣說話了，隻能靠韻律傳播著他的想法。


    而這短短的一句話，卻讓謝旭神色連續變換，從最開始的疑惑茫然，到之後的低頭思索。


    “狗哥，你是說‘漂流世界’計劃？


    將世界碎片與殘破世界剝離，進行漂流，去尋找新世界。如此一來，不管以後的情況如何，都不會比現在再壞了。


    但這個計劃根本行不通，世界碎片的崩解會很快來臨，到時候我們隻有隻有死路一條，除非……”


    說到這，他停下，看了眼麵前岣嶁的身軀。


    “狗哥，你又要逞英雄了嗎？你要將世界碎片的崩解也一力承擔？”


    「嗯。」


    “唉！”


    狐貍歎了口氣，經過這麼多事情，他已經太了解白毅的性格了，要是靠勸就能勸住的話，那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於是，狐貍沒再反對，而是順著他的話繼續分析：


    “這樣的話，世界碎片不會在漂流過程中崩裂，那麼，在無窮的時間裏，帝國總會找到合適的棲息地。


    所以，真正的通關方法不僅是保證玩家自己活下去，還要保證文明自主存續！


    而之前我看到的未來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僅僅是依靠狗哥你一個人，在已經死亡的世界強撐著，這樣的文明是沒有未來的，所以我們才始終無法通關。


    這樣就全說通了。”


    謝旭來迴踱步，思考著這一想法的可行性。


    其實他也是陷入了思維誤區，明明很好想到的事情，卻因為他不願狗哥承擔痛苦而下意識的忽略。


    又因為後續的天國計劃始終在暗處進行，明麵上謝旭與帝國的智囊團又因為這一方案的廢棄而始終沒有想到這一點。


    再加上謝旭在發現一些貓膩後，便將重點放在了探察天國計劃是否真的被廢除這一點上，並親自追究。


    可以說，沒想到這一點，完全是因為其對白毅的關心則亂。


    而現在，白毅已經私自開啟了天國計劃，又無法撤迴，所以沒有了這一層幹擾，再加上白毅的一點撥，他便自然而然地想通了這一點。


    但謝旭卻並不高興，他看向王座上那瘦骨嶙峋的身軀。


    “計劃確實可行，但現在的你就已經如此，再加上——”


    白毅打斷了謝旭的話。


    「還有第二個方案。」


    聞言，謝旭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方案二：靈魂永生。


    大致內容：用某種未成熟的技術將所有人轉化為靈魂態，從而在死去的世界中存活。


    因為轉變為靈魂態後不需要擔心任何侵蝕問題，而且休眠狀態下基本沒有任何消耗，所有可行性極強。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休眠時必須處於穩定環境中，一丁點幹擾都會驚醒處於靈魂態的人，所以這一計劃十分雞肋，而且與第一種計劃也無法搭配。


    畢竟要是漂流過程中，世界碎片一個顛簸，給整個帝國的人全部驚醒，那樂子可就大了。


    但如果再加上天國計劃，三個計劃彼此交織，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似乎，好像，也許，還真的十分可行啊！


    “天國計劃保證世界碎片不會崩解，而這一穩定前提又給靈魂永生這一計劃提供了安定的環境。


    從而使所有帝國公民可以以靈魂態休眠，這使得你不再需要承受每個人的畸變與災厄，進一步減輕了狗哥你所需要承擔的壓力。


    再加上漂流計劃所帶來的希望，總有一天，我們會尋找到一個新世界！”


    謝旭一口氣說完，此刻，通關的方法已經擺在了他們麵前，隻需要施行就好。


    唯一的問題，就是如果按部就班的來，白毅需要一個人來抵抗漂流過程中那不知多久的歲月。


    這與純粹的天國計劃又不一樣，因為白毅將隻有一個人，沒人陪他說話，沒人為他解悶，他會一直孤獨。


    一個人或許可以承受永恆的痛苦，但卻未必能承受永恆的孤獨。


    可巧合的是，白毅便是那個例外，他已經沒什麼害怕的東西了，不管是痛苦、還是孤獨。


    仿佛早有預料，又好像命中注定，白毅覺得他就是為此而來的。


    “嗬……嗬……”


    看著糾結的謝旭，白毅輕笑兩聲，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幹澀、扭曲。唯一沒變的，恐怕就是他語氣裏潛藏的溫柔了。


    “沒關係的……我保證……你……夏亞人……帝國，每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而代價……卻如此……”


    白毅的話語愈發的艱難，他張著嘴，想要說出最後一句話，但卻遲遲無法說出。


    許久，他才將最後四個字從牙縫裏擠出：


    “……微不足道。”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的仰靠在身後那堅硬的王座上。


    “交給你……了……我需要……睡一會兒……就一會……”


    微不可察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


    謝旭站在王座前，看著陷入沉睡的白毅，他的眉頭因痛苦緊皺著。


    許久之後，謝旭幽幽開口，他那低沉的話語飄蕩在大殿上，仿佛來自天外的低語。


    “從來沒有什麼神仙皇帝，也沒有什麼救世主。將整個文明的痛苦強加在一個人身上，是一種悲哀。


    帝國的自救應該由每個帝國公民自發進行，這是他們應盡的義務。


    就算最後依舊要依靠狗哥你，那也是在所有人都深刻的理解過你的處境之後。


    它們必須，感同身受！”


    ……


    外麵喊殺聲再度響起，隻不過這次帝國的公民不再絕望，而是充滿嗜血與仇恨。


    殘存的畸變體捍衛不死地朝著帝國發起最後一次衝擊，但那可憐的數量還不夠帝國塞牙縫。


    於是，像是一滴水滴在石頭上，又好像一巴掌打在大樹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給帝國帶來重大危機的畸變體潮，以如此可笑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往後的時間裏，帝國再沒遇到任何危機，世界碎片內一片安寧，祥和。


    而殘破世界，則陷入了永恆的死寂。裏麵什麼都沒有了，不管是花草樹木，還是風雨雷電，已經全部死去了。


    戰爭後，白王陷入沉眠，由不覺議員來帶領帝國，進行最後的規劃。


    一代又一代的防護服被製作並迭代，帝國大肆在殘破世界中挖取著為數不多的資源。


    所有無關部門全部取消，一切的一切，都為最終的計劃讓道。


    那是融合了三種方案後的全新計劃，據說是由白王提出，不覺議員完善而成。


    計劃名為——向往的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