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浪濤在青銅巨門的虛影前凝滯,水麵浮起的不是水珠,而是細密的青銅微粒。墨九霄的饕餮右爪摳進河床巖層,指節因過度用力而迸裂,暗物質血液滲入石縫時,竟讓整片河床泛起青紫色的熒光。腰間天工匣的震動幾乎要撕裂他的髂骨,匣體表麵的殄文刺青如活蛇般扭動,與門縫中滲出的銀光共振出尖銳的音波——那音波穿透耳膜,直刺腦仁,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釺攪動他的腦漿。
“喀啦——”
天工匣的青銅鉸鏈突然崩斷,匣蓋彈開的瞬間,一團黑霧裹著初代偃師的頭骨浮空而起。那顱骨並非森森白骨,而是由星艦殘骸熔鑄的機械造物——鏽蝕的裝甲板上爬滿暗物質苔蘚,太陽穴處嵌著三百枚拇指大小的齒輪,每一枚都刻著墨九霄基因鏈的片段。齒輪咬合時濺出的火星點燃了空氣中的青銅微粒,火焰在顱骨周圍凝成旋轉的星環,將淵底照得如同熔爐。
“終於…等到你……”
頭骨的下顎猛然張開,金屬摩擦聲與青銅巨門內的柳氏低語重疊。墨九霄的複眼突然滲血,視野被撕裂成兩重:左眼看見齒輪間流轉的暗物質符文,那些符文像蛆蟲般鑽入他的視覺神經;右眼卻透過顱骨的眼窩,窺見自己嬰兒時期的全息影像——柳氏的機械手指正捏著一枚刻滿殄文的手術刀,刀尖刺入他稚嫩的胸腔,剜出的心髒被浸泡在初代腦脊液中。手術刀的軌跡,竟與天工匣表麵浮動的殄文分毫不差!
頭骨的眼窩驟然迸出星圖光束。那光不是筆直的射線,而是由無數青銅環嵌套而成的螺旋,每個環上都浮刻著墨家先祖的姓名。光束掃過暗河床的剎那,淤泥與機械殘骸如黃油遇熱刀般氣化,露出深埋其下的青銅祭壇——壇體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內都伸出半截機械手臂。三百具墨家先祖的殘軀被青銅鎖鏈貫穿琵琶骨,以跪拜的姿勢環繞祭壇中央的星軌柱。他們的胸腔被鑿空,肋骨間纏繞著柳氏的神經索,索末端的吸盤正吮吸柱體滲出的暗物質黏液,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甭。
“看看你的血脈根源……”
初代頭骨的下顎開合,齒輪間噴出鐵鏽味的霧氣。墨九霄的基因鏈突然暴走——脊椎處的饕餮胚胎劇烈脈動,暗金色血管從鱗片下暴凸,如電路板上的導線般爬滿全身。他的左半身不受控地邁向祭壇,每一步落下,祭壇孔洞中的殘軀便抽搐著叩首,鎖鏈與骨節摩擦的“吱嘎”聲匯成詭異的頌歌。當他踏上祭壇臺階時,一具殘軀突然抬起腐爛的頭顱——那是他祖父的麵容,左眼被齒輪取代,右眼瞳孔中映著墨九霄被柳氏植入靈心的畫麵。
“轟!”
祭壇中央的星軌柱轟然裂開,露出內部懸浮的初代脊椎——那是一根由星艦引擎改造的機械脊骨,每一節骨縫都嵌著墨家先祖的眼球。眼球同時轉向墨九霄,瞳孔中射出三百道血光,在他的複眼視野中拚湊成完整的《天工遺錄》。經文不再是靜止的殄文,而是化作活體寄生蟲,順著視覺神經鑽入大腦,啃食他的記憶皮層。
“呃啊啊啊——!”
墨九霄跪倒在地,十指插入太陽穴。他的記憶被暴力撕開:柳氏並非篡權者,而是初代選定的“基因牧人”。墨家每一代子嗣的誕生,都是為了將純陽靈心培育至完美,最終成為重啟星門的活體密鑰!祭壇上的殘軀,正是曆代實驗失敗的“廢品”——他們的眼球被初代製成監視器,記錄著每一次剜心的慘劇,而他們的神經索至今仍在吮吸星軌柱的能量,維持著初代遺骸的活性!
天工匣突然掙脫束縛,飛向星軌柱。初代頭骨與機械脊椎拚接成完整的遺骸,遺骸的指尖點向墨九霄眉心。饕餮胚胎在此刻爆發,暗物質根須從脊椎竄出,紮入祭壇殘軀的胸腔。三百具機械屍骸同時抬頭,被根須操控著擺出詭異的祈禱姿勢。他們的聲帶振動出初代的宣言,每一個音節都讓淵底磁場扭曲:“現在……完成最後的共鳴……”
墨九霄的饕餮右爪不受控地抬起,爪尖刺入自己左胸。純陽靈心的血焰與機械遺骸的暗物質流質對撞,在祭壇上空凝成星門虛影。門內的柳氏半身像突然凝實,她的神經索穿透門縫,纏住墨九霄的脖頸:“乖孩子……該迴家了……”
鎖鏈末端的吸盤咬入動脈,暗物質毒素注入心髒。墨九霄的瞳孔開始擴散,視野蒙上血霧——直到玉繭殘存的量子血絲突然從傷口湧出,在他眼前凝成蘇無音的虛影。她的胸口星軌羅盤瘋狂旋轉,音波震碎三百具殘軀的頭顱:“毀掉…祭壇…柱底……”
饕餮爪調轉方向,插入星軌柱基座。柱體崩裂的剎那,初代遺骸發出怒吼,而青銅巨門的銀光驟然熄滅——門後傳來柳氏不甘的尖嘯,與星艦引擎過載的轟鳴混成毀滅的樂章。墨九霄的耳膜在聲浪中迸裂,血水混著青銅砂從耳道噴出。他最後的清醒意識,是蘇無音虛影消散前的口型:
“星墟……第三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