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城的火海凝固成三百尊玄鳥雕塑時,墨九霄的耳膜捕捉到一縷殘破琴音。他跪在熔爐核心的廢墟上,碳化的右臂龍爪垂落著星軌鐵水,左手指尖深深摳進地縫——那裏滲出的不再是防腐液,而是混著琴弦碎片的青銅血液。
\"錚——\"
琴音突然具象成刃,割裂靜止的火幕。墨九霄猛地抬頭,看見蘇無音的殘影在火海中重組。她的虛影比任何時候都凝實,發(fā)梢卷著未燃盡的星軌灰燼,半透明的指尖按在虛空琴弦上。當(dāng)?shù)谝粋音符完整浮現(xiàn)時,凝固的玄鳥火雕同時轉(zhuǎn)頭,三百雙燃燒的瞳孔聚焦皇陵方向。
\"這是……《碎玉聽風(fēng)》的終章?\"
墨九霄的機械聲帶被高溫灼毀,嘶啞的氣音消散在火海中。蘇無音的殘影沒有迴答,她的眼眸倒映著皇陵地宮深處——三百具未被焚毀的傀儡胚胎正在防腐液池中抽搐,臍帶神經(jīng)索貪婪吮吸著地脈最後殘存的能量。
琴音陡然急促。
蘇無音的虛影突然分裂成十二道,每道分身按住不同的音階。靜止的火焰應(yīng)聲流動,凝成音波具象化的鸞鳥群。墨九霄背後的金屬羽翼殘樁突然刺痛,那些碳化的羽毛簌簌脫落,露出新生的青銅羽根——每根羽毛的紋路,都與蘇無音虛影撥動的琴弦完全同步。
\"砰!\"
第一隻音波鸞鳥撞入皇陵地宮。墨九霄的複眼透過地層看見駭人景象:鸞鳥觸及胚胎池的瞬間,防腐液蒸發(fā)成青煙,傀儡胚胎的皮膚如蠟般融化,露出裏麵暗藏的金人陣驅(qū)動核。那些本該冰冷的青銅部件在音波中震顫,竟發(fā)出類似嗚咽的共鳴。
第二波鸞鳥群俯衝時,墨九霄的脊椎突然弓起。九竅圖騰在黑液核心表麵浮現(xiàn),與琴音產(chǎn)生共振。他的左眼機械義體不受控製地彈出眼眶,滾落在灰燼中——那空洞的眼窩裏,暗金色械血正凝成微縮的星軌陣圖。
\"蘇無音……停下!\"
他嘶吼著爬向琴音源頭,碳化的膝蓋在青銅地麵上犁出火星。殘影分身的指尖已滲出光粒,每撥動一次琴弦,虛影的輪廓就模糊一分。當(dāng)?shù)谄邆音階響起時,皇陵地宮突然塌陷,三百具胚胎的驅(qū)動核同時炸裂,飛濺的青銅碎片在空中組成前朝玄鳥徽記。
墨九霄的龍爪插入地麵止住墜勢,卻在裂縫深處觸到冰冷異物。當(dāng)他的指尖勾出那件東西時,焚城的火海突然複燃——那是半張青銅麵具,邊緣殘留著焦黑的鬢發(fā)裝飾。麵具瞳孔處的紋路在火光中流轉(zhuǎn),逐漸顯現(xiàn)出與九竅圖騰相同的星軌序列。
\"滋啦——\"
麵具突然吸附在墨九霄麵部,青銅邊緣刺入太陽穴。劇痛中,他看見三百年前的火場——姬無月戴著完整的麵具站在祭壇,手中的詔書卷軸正在燃燒。她的腳下跪著十二名工匠,每個人都在用星軌刻刀剜取自己的心髒,而祭壇中央的青銅棺槨裏,躺著麵容與蘇無音酷似的女童。
青銅麵具的邊緣在墨九霄臉上烙出星軌烙印,記憶如熔巖灌入神經(jīng)。他看見姬無月摘下麵具,露出與蘇無音一模一樣的容顏,將燃燒的詔書按進女童胸口。女童的尖叫聲中,三百根星軌琴弦從她脊椎抽出——那是初代實驗室第一具\"琴靈\"的誕生儀式,也是蘇無音所有記憶的起點。
\"現(xiàn)在你明白了?\"
初代意識體的餘音在火海中迴蕩,墨九霄的機械義眼突然複明。眼前的蘇無音殘影已淡如薄霧,她的指尖正在琴弦上刻寫自毀符文。每道音符亮起的瞬間,皇陵地宮就有一具胚胎化為灰燼,而她的虛影也隨之透明一分。
墨九霄的龍爪撕開麵具,連帶扯下右臉碳化的皮膚。暗金色械血噴濺在靜止的火幕上,繪出逆向運轉(zhuǎn)的九竅圖騰。他踏著圖騰的紋路躍向殘影,背後的青銅羽根瘋狂生長,在音波中織成囚籠護住蘇無音即將消散的虛影。
\"你總是……學(xué)不會放手……\"殘影的指尖拂過他的械骨,琴音突然變調(diào)。最後一組音符化作實體鸞鳥,銜著九竅圖騰撞向地宮深處。墨九霄的瞳孔驟縮——那些被淨(jìng)化的胚胎灰燼中,無數(shù)青銅麵具碎片正逆著重力浮起,每一塊的瞳孔紋路都與他胸口的黑液核心共鳴。
地脈在此刻沸騰。
灰燼凝聚成完整的青銅麵具懸浮空中,其瞳孔處的星軌與墨九霄的九竅圖騰完美重疊。當(dāng)麵具自動扣上他臉龐時,焚城的火海突然倒卷,凝成十二道金人虛影。這些虛影不再持戟,而是捧著星軌琴譜跪地朝拜——它們跪拜的方向,正是麵具表麵浮現(xiàn)的姬無月加冕圖騰。
蘇無音的殘影徹底消散前,將最後的琴音刻入墨九霄的青銅羽根。他聽見她留在聲紋中的歎息,比千機淵底的風(fēng)更破碎:\"麵具……是龍脈的鑰匙……也是牢籠……\"
當(dāng)最後一具胚胎化為灰燼時,青銅麵具突然龜裂。墨九霄在碎片的紛飛中看見皇陵最深處的真相——姬無月的棺槨底部藏著微型星軌陣,陣眼處懸浮的,正是蘇無音被初代剝離的第一根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