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染血銅錢冰冷沉重,方形孔洞無聲唿應著心竅深處的裂痕。墨九霄立在狼藉的戰場上,腳下是凝固的血汙與星骸碎冰。十八具青銅巨棺死寂矗立,如同巨大的墓碑。他嚐試引動心口的“時砂溯迴”星圖,試圖穿透混沌追尋青銅渾天儀的方位,星圖卻隻反饋一片模糊的塵埃。唯有體內新生的“果”之雛形與掌中這半枚斷錢維係著微弱而清晰的共鳴,像黑暗中的兩點螢火。
就在他心神沉入那片混沌星塵時,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血液驟冷的金屬摩擦聲,從右前方那具棺蓋炸飛的巨棺深處響起。
墨九霄猛地抬眼。
棺內沉寂如死水的濃稠黑氣,此刻如同滾油潑入冷水,劇烈地翻騰沸騰。黑氣深處,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怨毒、貪婪,更被那半枚染血銅錢的氣息徹底點燃了瘋狂。
念頭未落,破空厲嘯已至!
左側虛空,一道纏繞著汙濁魔氣、邊緣流淌著星骸冰屑的幽暗鎖鏈憑空出現,如同毒蟒出洞,帶著凍結神魂的陰寒,噬向他緊握銅錢的右手腕!
右側,另一道鎖鏈破空迎擊!這道鎖鏈通體黯淡金紅,表麵覆蓋細密的骨白鱗紋,鏈環間跳躍著微弱的涅盤光焰,散發著守護與毀滅交織的氣息——正是墨九霄自身的真之弒神鏈!它如護主的忠蟒,瞬間纏繞上襲來的幽暗影鏈!
雙鏈絞纏的剎那,沒有預想中的能量爆炸,隻發出一聲清脆得詭異的“哢噠”脆響,如同沉重的機括咬合歸位。
一股奇異的共振波紋猛地蕩開。墨九霄神魂劇震,體內因果雙錢與心竅火種狂跳不止。更驚人的是,絞纏在一起的真假弒神鏈,其鏈環表麵原本晦澀獨立的古老符文與星軌刻痕,在彼此擠壓摩擦間,竟被無形之力激活、重組!
真鏈的骨白鱗紋與影鏈的星骸冰痕嚴絲合縫地嵌合。
真鏈內流淌的金紅涅盤光路與影鏈深處扭曲的怨魂軌跡,如同陰陽兩極,互補共生。
無數道細微的、象征時空節點與命運絲線的淡金色流痕,在絞纏的縫隙間自發衍生、連接。
瞬息之間,一個覆蓋絞纏區域、由無數互補符文刻痕精密編織的立體微型星圖,懸浮顯現!星圖光芒流轉,玄奧深邃,其核心位置卻赫然存在一個邊緣扭曲明滅的——人形缺口!那缺口的輪廓悲愴而熟悉,正是剛剛消散的蘇無音虛影!
星圖缺口,需殘魂填補!
這冰冷的意念如同閃電,同時劈入墨九霄與棺中魔意的意識。
“吼!”棺內爆出貪婪急迫的咆哮。影之弒神鏈魔氣與星寒暴漲,鏈身劇震,一股強製契約般的規則之力順著絞纏的真鏈,狠狠衝擊墨九霄心脈!它要鎖死絞纏,逼迫他“填補”缺口,完成星圖,開啟它渴望的通道!
墨九霄悶哼,手腕被影鏈死氣侵蝕,劇痛刺骨。心脈如被鐵索捆縛,涅盤之力運轉遲滯。他咬牙催動真鏈抵抗,骨白金紅光焰在鏈環上明滅閃爍,與魔氣星寒激烈對抗。
絞纏點上,微型星圖光芒熾盛,核心的人形缺口清晰得令人心悸,散發出強烈的吸引與哀傷,像一個等待唯一祭品的空洞祭壇。
僵持之際,墨九霄心口那枚“果”之雛形、掌中染血斷錢、體內“因”字銅錢,三者積蓄的同源共鳴之力,在心脈被鎖、缺口哀鳴的強烈刺激下,終於衝破臨界!
一股混合著守護執念、時空之力與因果牽引的奇異波動,無視肉身束縛,順著他緊握真鏈的意誌,猛地注入絞纏的雙鏈,直指星圖核心的人形缺口!
當這股意念波動觸及缺口的剎那,缺口邊緣的扭曲明滅驟然定格!缺口內部並非虛無,而是蕩漾起水波般的漣漪!
漣漪中心,景象飛速凝聚——
並非召喚殘魂,而是觸發了深埋於弒神鏈刻紋、抑或與蘇無音命運糾纏的——迴溯機製!
“錚!錚!錚!”
絞纏的雙鏈發出瀕臨極限的金屬哀鳴!鏈環上互補嵌合的星圖刻紋瘋狂閃爍,釋放出失控的時空亂流!
“哢嚓!”
第一道裂痕在絞纏核心的鏈環上綻開。
緊接著,如同冰麵蔓延的蛛網!
“哢嚓!哢嚓!哢嚓!……”
密集的碎裂聲連成一片!承載微型星圖的雙鏈鏈環,在時空亂流衝擊與雙方力量擠壓下,從絞纏點向外急速崩碎!
崩碎並非終點。
每一塊飛濺的鏈環碎片,無論真鏈影鏈,無論骨白金紅還是幽暗星寒,在脫離本體的瞬間,都被憑空湧現的精純時光之力——淡金色的時砂微粒精準包裹、淬煉!
碎片在時砂牽引下並未四散,反而如同被無形磁石吸引,在空中急速旋轉、匯聚!時砂微粒如靈巧工匠,引導碎片重新排列。
轉瞬之間,崩碎的雙鏈碎片在漫天飛舞的淡金時砂包裹下,凝聚成型!不再是鎖鏈或星圖,而是一個由碎片與凝固時砂共同構成的、緩緩旋轉的古老坐標模型!
模型核心,是一座深不見底、被黑暗罡風籠罩的嶙峋巨淵!
巨淵上方,是崩塌的墨家機關臺,飛濺的齒輪與斷裂的梁木被時砂凝固在半空。
巨淵邊緣,兩道模糊身影正被震飛,墜向深淵。其中一道身影的手中,死死攥著一枚邊緣扭曲的青銅卦器。
千機淵。墜淵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