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服青獅白象,蔡佳軒與王嘉馨駕雲西行,忽見靈山方向祥雲如萬馬奔騰,卻有一縷黑煙如蛟龍盤繞其間,墨色與金色糾纏不清,直如天地初分時的混沌氣象。王嘉馨腰間乾坤袋突然發燙,似有活物衝撞,袋口金光噴薄而出,在空中凝成金色幻箭指向西南,箭尾流蘇化作蓮花紋樣。
“此乃佛家功德池方位,”蔡佳軒以竹杖輕點雲頭,杖頭青竹竟綻開五瓣竹葉,竹葉上露珠滾落,在空中映出須彌山倒影,“袋中金光示警,怕是有大乘佛法劫數現前。”
二人按下雲頭,但見功德池如一方碧玉嵌於靈山腳下,池水清澈見底,池底金蓮萬朵搖曳生姿,每朵蓮花花蕊處皆有米粒大小的金字,細觀竟是世人所行善事的縮影。池邊三生石裂為三段,中間一段“金蟬子”三字猶帶血痕,仿佛剛刻不久,旁側殘碑斜臥,“旃檀功德佛”五字被苔蘚覆蓋,卻有金光從中透出,似在訴說往昔榮耀。
王嘉馨素手撫過碑身,指尖觸及“佛”字時,碑身突然震動,無數光點如螢火蟲紛飛,聚成一幅動態圖景:唐僧腳踏淩雲渡木筏,袈裟被江風撕裂,碎片如蝴蝶飄落功德池,每片碎片入水皆化黑煙;如來手指金缽,聲如洪鍾:“今封金蟬子為旃檀功德佛……”話音未落,唐僧眉心閃過一絲陰影,如秋江皺水,轉瞬即逝。
“原來唐僧雖成正果,卻仍有凡念未斷。”蔡佳軒指著池心黑影,那黑影身著錦襴袈裟,卻無五官麵目,袈裟上金線隱有血漬,“他曆經八十一難,獨缺‘成佛劫’,此乃心魔所化。”說罷,竹杖虛空畫符,一道清光打入黑影,黑影頓時發出痛苦呻吟,化作半透明狀,隱約可見唐僧麵容與黑煙交織。
二、殘魂囈語 女兒國主訴前塵
二人正觀瞧間,池心黑影突然開口,聲音似唐僧又非唐僧,帶著江楓漁火的寂寥:“禦弟哥哥,可還記得西梁女國否?”話音未落,功德池水掀起三尺巨浪,浪頭化作女兒國宮殿虛影——朱牆依舊,卻爬滿枯藤,宮門匾額“西梁女國”四字已風化模糊,唯有殘魂立於階前,身著鳳冠霞帔,卻形容枯槁,眼中血淚凝結成珠。
“夫君,你看這魂靈,”王嘉馨取出寒光劍,劍穗九龍突然昂首咆哮,“她執念太深,竟能以魂靈之身抗拒輪迴,困在此處八百年,肉身怕是早已化作塵土。”
黑影轉向二人,袈裟無風自動,露出內襯的金絲八寶攢珠裙,正是當年女兒國主所贈:“吾乃金蟬子殘念所化,因念及女兒國主羈絆,不得超脫。二位仙長若能助她往生,貧僧願以半生功德相贈。”
蔡佳軒見黑影頭頂佛光如風中殘燭,黑氣如毒蛇纏繞,知是佛魔一念之爭,便道:“佛家講‘愛別離、求不得’,你既已成佛,當斷塵緣。”黑影苦笑,聲音突然化作女兒國主的軟糯語調:“當年在女兒國,她以國相托,貧僧卻以‘來世若有緣分’推脫。如今想來,來世虛無,今生已辜……”話音未落,黑影分裂為二,一半是唐僧合十身影,一半是女兒國主垂淚模樣。
王嘉馨動了慈悲心,取出乾坤袋輕抖,袋中飛出七十二道金光,如金鏈般纏繞殘魂,女兒國主竟顯出身形,仍是二八年華模樣,鳳冠上明珠簌簌而落:“禦弟哥哥,我已等了八百年,你可曾有一日想起我?哪怕在靈山講經時,偶爾望一眼西南方?”
三、因果鏡照 前世今生辨真如
黑影見殘魂,唐僧身影佛光驟暗,女兒國主身影黑氣暴漲,二者在池中相互撕扯。蔡佳軒揮動竹杖,招來昆侖鏡懸浮池麵,鏡中突然湧出滔滔江水,映出兩段因果:
其一:五百年前,女兒國主魂歸地府,孟婆湯碗在她手中碎成齏粉,她指著忘川河水立誓:“若不能再見禦弟哥哥,寧受拔舌剜心之刑!”黑白無常鎖鏈剛觸及她肩頭,便被金光彈開,地藏王菩薩坐騎諦聽突然開口:“此女情癡,留她不得,卻又……”菩薩合十歎道:“罷了,許你每年中元,在功德池現形一日,了卻塵緣。”
其二:唐僧成佛後,於雷音寺講《妙法蓮華經》,袈裟上金線突然崩斷,化作女兒國主形貌,手持玉如意,在講經堂緩緩遊走。十八羅漢各施佛法,卻見那虛影穿過金剛杵,直向唐僧而去。如來抬手阻止:“此乃金蟬子未了之緣,需自解之。若能勘破,方見真如。”
“你看這金線,”王嘉馨指著黑影袈裟裂縫,每道裂縫竟化作女兒國主繡房圖景,“原是女兒國主親手所繡,針腳細密如淚,繡的是並蒂蓮,卻被貧僧親手撕裂。”唐僧身影伸手觸碰裂縫,金線突然化作金翅鳥,啄向他眉心黑氣。
黑影突然盤膝坐於池心蓮花,雙手結“降魔印”,池中金蓮盡皆朝他倒伏:“貧僧曾發宏願,度盡世間苦厄,卻唯獨負了她。今願以功德池水洗去凡念,換她往生極樂。”說罷,池水自動升空,如瀑布般澆向黑影,佛光遇水化作七彩虹光,黑氣遇水化作焦煙,池麵頓時五彩與墨色交織,如一幅混沌初開圖。
四、慧劍斬情 功德池開並蒂蓮
女兒國主殘魂見狀,化作流光撲向黑影,中途卻被太極圖擋住:“禦弟哥哥莫要為難,我願自散神魂,助你證道!”王嘉馨欲揮劍斬斷黑氣,卻見蔡佳軒搖頭示意,竹杖在池邊畫下太極圖,陰陽魚眼分別罩住唐僧與女兒國主。
“情不為孽,執念為孽。”蔡佳軒朗聲道,“你等若能以情證道,便是功德;若以情為困,便是劫數。”說罷,竹杖點向昆侖鏡,鏡中映出二人前世——金蟬子為小沙彌時,在枯井中救起一隻受傷的金翅鳥,鳥羽上沾著女兒國特有的朱砂痣;金翅鳥傷愈後,銜來一顆蓮子,正是功德池中金蓮之種。
“原來如此!”唐僧身影恍然大悟,“前世我救她一命,今生她報我一段情,因果循環,本無對錯。錯在貧僧執迷‘來世’,卻負了‘今生’。”女兒國主殘魂亦含淚微笑,眉心朱砂痣飛入唐僧眉心:“既是因果,我便不再執著。禦弟哥哥,願你早證真如,莫再被情所困。”
功德池水突然沸騰,萬朵金蓮同時綻放,托著二人升至九重天。唐僧身影頭頂黑氣化作金翅鳥形,衝開靈山雲霧,直飛西方;女兒國主殘魂則化作金蓮一朵,與唐僧所坐蓮花莖稈相纏,開出並蒂雙花,花瓣上露珠滾落,竟成“因果”二字。
五、佛道同修 靈山腳下種善因
此時觀音菩薩乘五彩蓮臺而至,身後跟著善財童子與龍女,手中淨瓶傾倒,甘露化作漫天星雨:“善哉善哉,二位施主助金蟬子勘破情劫,功德無量。”王嘉馨見菩薩手中玉淨瓶中柳枝輕搖,正是當年在流沙河助沙僧渡劫之物,不禁問道:“菩薩,那沙僧……”
觀音微微一笑,柳枝輕點功德池,池底浮現沙僧身影,正於流沙河中打坐,頸間骷髏念珠化作金橋:“卷簾大將因汝等點化,已重迴流沙河修行,不日將重修正果。待他悟得‘情執可化’之理,便可見真如。”說罷,取出錦襴袈裟碎片拋入池中,碎片化作千萬光點,飛向世間苦難處。
蔡佳軒望著逐漸消散的黑影,對王嘉馨道:“夫人可知,佛說‘煩惱即菩提’?唐僧這一劫,看似情劫,實則道劫。若無此劫,他終是少了‘情悟’一境。我等道家講‘情為何物’,佛家講‘情為何劫’,實則殊途同歸。”
王嘉馨點頭,取出九龍劍穗輕輕一揮,功德池水竟如紅毯般鋪開,直通靈山之巔,沿途金蓮自動綻放,露出舍利子般的光芒:“佳軒你看,池水開路,怕是如來有請。”二人相視一笑,攜手踏上蓮徑,身後功德池恢複平靜,唯有並蒂蓮在風中搖曳,花瓣上“因果”二字時隱時現,似在訴說“情雖難斷,心可超脫”的真諦。
行至靈山半腰,忽聞雷音寺鍾聲悠揚,鍾聲中夾雜著女兒國主的輕笑,如春風拂過忘川水,帶著劫數盡化的釋然。蔡佳軒輕撫眉心痣,隻覺道心澄明,似又悟得一層天地至理——原來這世間最鋒利的慧劍,不是斬情,而是化情為悟,如蓮花出泥,清濁自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