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審計局公示欄前,沈承光看著紅紙上的“審計結果公告”,“賬務合規”四個大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身後傳來紡織廠工人的議論聲:“我說沈廠長沒問題吧,這麼多年的老企業了。”“聽說縣圖書館還收了他們的老賬本,要寫進縣誌呢。”
他轉身時,正遇上史辦主任抱著文件夾經過:“沈工,恭喜啊,審計結果出來了。我們正打算把‘靈泉村副業組’的案例寫進《縣經濟發展史》,您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再提供些老照片?”
“當然可以,”沈承光笑道,從口袋裏摸出張泛黃的合影——那是用靈泉霧氣處理過的“分紅大會”照片,人群中的麵孔都被模糊化,“這張是當年的集體照,您看,後排戴草帽的是老隊長。”
主任接過照片,指尖觸到相紙邊緣的靈泉樹脂塗層,忽然想起自己祖父曾提起過“靈泉菜”的鹹香。他搖搖頭,將照片收入文件夾:“太好了,這可是珍貴的曆史資料。”
沈家的慶祝會議在地下室召開。沈默蘭指著牆上的審計報告複印件:“這次能順利通過,多虧了‘曆史掩護’策略。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省社科院的調查組下周還要來,他們對‘靈泉’的文化符號很感興趣。”
“已經處理了,”陳建國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靈泉”關鍵詞的搜索引導程序,“任何學術數據庫的查詢都會被導向民俗研究,比如‘靈泉菜醃製技藝’‘西山雷擊木傳說’。”
沈明輝點頭:“木材廠的‘雷擊木’樣機已經搬進縣博物館,明天開館儀式,我會親自講解‘傳統工藝’。”他展示著樣機上的偽造蟲蛀痕跡,“博物館的講解員都經過培訓,會強調‘自然形成’的焦痕。”
沈承玉舉起新設計的“靈泉”牌醬菜包裝:“第一批產品已經下線,包裝上的‘公社老作坊’標識用了靈泉草漿印刷,紫外線燈下會顯現‘非遺’字樣,但普通消費者看不到。”
會議持續到深夜,核心議題圍繞如何將“靈泉”從“經濟符號”徹底轉化為“文化符號”。沈承光提出在西山修建“靈泉民俗館”,沈默蘭建議申請“靈泉菜醃製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陳建國則主張在紡織廠設立“傳統工藝體驗區”,用靈泉動力織機演示“古法織布”——當然,核心模塊會用木梭和皮帶偽裝。
三天後的博物館開館儀式上,沈明輝站在“雷擊木”樣機旁,向參觀者講解:“這種木材可遇不可求,當年西山一場雷雨後,老匠人發現了這棵焦黑的鬆樹,發現它異常堅硬,就用來做織機框架。”他適時敲擊樣機,靈泉鬆木的共鳴聲與普通木材無異,“聽這聲音,曆經半個世紀依然結實。”
人群中一位戴眼鏡的年輕人頻繁拍照,沈承光注意到他胸前的校徽——省大學曆史係。年輕人叫張力,正在撰寫《鄉鎮企業起源研究》,對“靈泉村副業組”特別感興趣。“沈廠長,”他舉起相機,“能否近距離拍攝榫頭結構?”
“當然可以,”沈明輝笑道,示意陳建國遞來放大鏡,“不過小心別碰壞了,這可是文物。”
張力湊近榫頭,忽然皺眉:“這焦痕的碳十四檢測結果顯示是近期形成的,為什麼會被認定為六十年代的文物?”
空氣瞬間凝固。陳建國的手悄悄按向口袋裏的靈泉霧氣發生器,沈承光卻搶先開口:“您說的沒錯,”他坦然承認,“這是複製品。真正的雷擊木在文革中被毀了,我們按老匠人迴憶複原了一臺。”
張力一愣:“那為什麼標注為‘文物’?”
“是我們的疏忽,”沈明輝接過話頭,“已經聯係博物館更正說明。不過這臺複製品的工藝是完全按古法,您看這榫卯結構,和縣誌裏記載的‘陰陽扣’一模一樣。”
張力的注意力被榫卯吸引,沈承光趁機用靈泉檢測筆掃描對方的相機,發現內存卡裏有“靈泉 能量異常”的標注。他不動聲色地靠近,假裝不小心撞掉相機,在撿起時快速插入微型病毒裝置——這是沈承玉特製的程序,會自動刪除敏感照片並植入“拍攝故障”記錄。
“抱歉,”沈承光遞還相機,“您的照片可能損壞了,博物館有專業攝影師,我讓他們發您一份高清版?”
“不用了,”張力查看相機,發現照片全變成亂碼,“可能是設備問題。不過沈廠長,我還是想聽聽真正的雷擊木故事,您有空嗎?”
“當然,”沈承光笑道,“明天下午三點,我在紡織廠的‘傳統工藝體驗區’等您。”他知道,這個時間正是靈泉霧氣最濃的時段,能有效幹擾對方的觀察和記憶。
當晚的緊急會議上,沈承光展示了張力的相機數據:“他在木材廠采集了木屑樣本,檢測出微量元素異常。”
“是靈泉草的成分,”陳建國分析,“不過我們提前在樣機木屑裏混入了普通艾草,檢測結果會顯示‘天然驅蟲成分’。”
沈默蘭皺眉:“這個張力不簡單,他的導師是研究鄉鎮企業史的權威,可能會深度介入。”
“那就讓他們介入,”沈承光忽然說,“我查過,張力的論文需要‘典型案例’支撐,我們可以主動提供‘靈泉村’的‘口述史’——當然,是經過藝術加工的版本。”
他打開投影儀,展示虛擬的“靈泉村”地圖:“這裏將成為民俗館的核心展區,有‘分紅廣場’‘醃製工坊’‘木工坊’,所有場景都基於老賬本的記載,卻又與靈泉無關。張力會在這裏找到他需要的‘曆史細節’,而真正的秘密,藏在這些細節的縫隙裏。”
一周後,張力帶著錄音設備來到紡織廠。沈承光安排他與“老社員”趙鐵柱對話——後者早已被靈泉霧氣模糊了記憶,隻會重複“野菜醃製”“木器換糧票”等關鍵詞。錄音中,趙鐵柱的方言帶著濃重的懷舊感:“靈泉菜啊,就是野艾和紫蘇,在後山的窯洞裏醃……”
與此同時,“靈泉菜醃製技藝”非遺申請材料正式提交,縣文化館的專家在評審會上盛讚:“這是大饑荒年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具有重要的曆史價值。”沈承玉作為“技藝傳承人”接受采訪,她展示的醃製陶罐底部,刻著與空間入口相同的符文。
審計通過後的第一個月,沈家企業的訂單增長30%,“靈泉”品牌成為“傳統工藝”的代名詞。沈承光站在西山民俗館的工地上,看著工人們用靈泉鬆木搭建“老窯洞”,忽然明白:真正的順利通過,不是躲避審查,而是讓審查者在預設的曆史迷宮中迷路。
“沈工,”施工隊長遞來設計圖,“民俗館的‘靈泉井’挖到兩米深,發現了奇怪的石頭。”
圖紙上畫著靈泉礦石的素描。沈承光微笑:“那是‘鎮山石’,按老輩說法,要埋迴原處。”他親自將礦石放入深坑,用靈泉草覆蓋,“記住,以後這裏就是‘靈泉井’的遺址,井水冬暖夏涼,是醃製靈泉菜的關鍵。”
黃昏時分,民俗館的輪廓在西山腳下顯現。沈承光摸出玉佩,吊墜的微光與工地的燈光交織,形成隻有沈家子弟能看懂的暗號。他知道,審計的順利通過隻是階段性勝利,下一個挑戰——學術研究的深入——已經在路上。但此刻,看著“靈泉”二字在晚霞中閃爍,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秘密與曆史,早已在時光中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