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彩霞眼睛看著棚頂,對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已經免疫了,就在老太太哭完鬧完,拿出麻繩要上吊的時候,張連長迴來了。
“媽,你又作啥妖啊!”
躺在床上的朱彩霞繼續盯著房梁,語氣平淡道:“你媽要上吊呢,這你都看不出來?”
張連長把老太太拉下來按在凳子上:“你們怎麼來了!”
老太太一邊哭一邊講家裏沒糧食沒法活下去,隻能來部隊找兒子,她也是沒法子才過來的,但凡老家有一點活路,她也不會過來討人厭。
“我們隻有一間半房,實在住不下啊,這樣吧我請假去周圍的村子問問,給你們租個房子,再給你們置辦一些吃的喝的,有事我會過去處理你們看這樣行嗎?”
老太太要是這個時候走了,計劃還怎麼實施,朱彩霞剛要開口,老太太先不幹了:“我不走,你給你哥嫂租個房子吧,我得在這守著我孫子,再有人欺負彩霞她個孕婦不能生氣不能伸手,我老太婆可不管那些。”
“你們都搬出去,我現在剛好了一點,絕不能再受影響了。”張營長堅決不肯讓他們留下。
如果隻有老太太,他不留也得留,從小被大哥打到大,張連長對這個哥哥沒什麼感情,更不想管他們一家,幫忙租個房子,買點米麵已經是極限了。
“媳婦你給我十塊錢,我去租房子。”
朱彩霞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一遍,一共五塊一毛六:“我就這些錢了。”
張連長瞟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接過錢,老太太不樂意了:“錢都是我兒子掙的,怎麼就這麼點,都被你貼補娘家了吧!”
“我娘家都沒什麼人了,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迴去過了,你兒子一個月就二三十塊錢,柴米油鹽哪裏都需要錢,我這幾個月光醫院就跑了好幾次,不給錢人家讓住進去打針吃藥嗎?”
張家老大媳婦陶立夏撇嘴:“在俺們農村,從懷孕到生孩子也沒個去醫院的,弟妹真夠金貴的。”
“你以為我想住院啊,我剛懷孕的時候還在精神病院裏,被嚇出了毛病,隻要一激動或者生氣就會動胎氣,不住院孩子就保不住,我能怎麼辦!”
“以後我留下,誰敢欺負你我去對付他。”
“欺負我最狠的是顧念,你去收拾她吧!”
老太太在顧念手裏吃了好幾迴虧,真有點怕她,嘴上卻不服氣:“等我看見她的,看我怎麼收拾她,老大家裏有吃的沒,俺們都餓了,找房子的事先緩一緩,今晚你借個小床我住一宿,他們一家三口打地鋪,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就讓他們一家搬出去。”她是不會搬走的。
跟著小兒子住家屬院偶爾能吃到雞蛋和肉,屋裏也暖和,最重要的是冬天不用幹活,在家裏貓著還有吃有喝,她傻了才會搬出去受罪呢!
“二子不用租房子了,俺們可以一直打地鋪,下午你帶哥去弄些幹草迴來,晚上拿兩床被褥舊的就行哥嫂不挑,以後你安心待在部隊,家裏活我和你嫂子幹,咱們伺候你媳婦,小妮也能給她嬸子端水。”張老大說。
“房子是一定要租的,你們在這住十天八天好將就,住半年大夥都別扭,弟妹和大伯哥,小叔子和嫂子怎麼一起住啊!”
老太太見小兒子沒提她,放下東西跑去翻碗架櫃:“天呢,你們居然能吃上白米飯和發糕,俺們都有大半年沒見過精細糧食了!”
朱彩霞想吐,這個死老太婆從軍區離開也就倆月,居然好意思說這種話,這要是放在以前她早過去搶東西了,想到自己的計劃,她忍了又忍。
“是醫生說彩霞嚴重營養不良,得吃一些好的,家裏的細糧是為了孩子才買的,媽一會兒我帶你去買點雜糧和黑麵,咱們不能跟著吃這個。”七八口人吃白麵大米,什麼人家供得起啊。
“今天你哥他們才來,咱們就吃一頓好飯飽飯行嗎?明天起吃雜麵,老大燒火立夏你去淘米,用水衝一下就行,掉的米粒一定要撿起來!”
朱彩霞躺在床上沒有做飯的意思,陶立夏和她婆婆搶著做飯,倆人在廚房把朱彩霞早上做的肉醬和白米飯都吃光了。
“娘,軍區真好,咱們能一直留在這嗎?”陶立夏第一次吃大米飯就肉醬,一口飯在嘴裏嚼半天不舍得咽下去。
一道瘦弱的身影扒著門框邊咽口水邊看著倆人,眼神裏有渴望有怯懦,雖然餓的前胸貼後背,她卻不敢吭聲,雖然她是個孩子,在家裏從來都是別人吃飽了才能輪到她。
張老大出去掃院子劈柴禾,他心裏明白自己現在寄人籬下,在弟弟麵前再也強硬/不起來了,擺不了大哥的譜了。
飯菜做好朱彩霞才起來,張連長把她抱到飯桌旁邊,給她盛了一大碗米飯,那盤帶著肉沫的炒白菜片也放在她麵前。
“二子,不是哥說你,女人哪個不生孩子,咱娘和你嫂子生孩子前一天還下地呢!”
“我媳婦肚子裏的可是男孩,大夫都說了不能隨便挪動,你比大夫還厲害嗎?她挪動出事你能負責嗎?”
老太太敲了大兒子一筷子:“隻要你弟媳婦能給張家生個孫子,讓我幹什麼都行。”
這都上弟弟家門討飯吃了,還管東管西的,也不怕那兩口子一急眼把他們一家攆出去。
朱彩霞根本不接話,隻顧悶頭吃飯,吃完飯張連長扶著她去了趟茅廁,迴來往床上一躺陶立夏羨慕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同樣都是女人,壞孕的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大嫂以為我這樣已經是享福了是嗎?我跟你說這個家屬院裏比我吃的好喝的好的到處都是,有的女人不僅能坐車天南地北的玩,一件衣服幾百甚至上千塊,人家吃的水果咱們不僅沒見過,連名字都沒聽過,人家那才叫過日子呢!”
世上還有這樣的女人,陶立夏想見識見識。
“這世上還有那麼多吃不上飯,天天在婆家挨打,一輩子都沒嚐過白米飯和麵粉什麼滋味的人呢,你們怎麼不跟那樣的人比呢!”老太太敲打倆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