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被山風撕開又揉碎，林閻走在最前麵，靴底碾碎幾片帶露的草葉。
降魔杵在掌心壓出紅印，那把青銅鑰匙還在懷裏發燙，像是要把他的肋骨烙出個印子。
\"小心腳下。\"白狐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化成人形，卻仍留著毛茸茸的狐尾，此刻正用指尖勾住張婆婆的衣袖——老婦人方才被霧妖嚇破了膽，這會兒走路還打晃。
李道士落在最後，道袍被霧妖撕出的破口灌著風，他卻渾不在意，右手悄悄掐著掌心的雷訣，指縫間隱約有藍光流轉。
山穀越往裏越逼仄，兩側山壁上的青苔泛著詭異的紫，像是被什麼邪祟浸過。
林閻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那聲低吼又響起來，這次更近了，震得他耳膜發疼。
\"在那邊。\"白狐仙突然駐足，狐耳輕輕顫動。
她抬手指向山壁的陰影處，眾人順著望去，隻見一團赤紅色的光團正在石縫裏翻滾，像是有人把太陽揉碎了塞進去。
\"是火蟒！\"張婆婆突然倒抽一口冷氣，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白狐仙的手腕，\"我年輕時在終南山見過地方誌，說這穀裏鎖著條焚天蟒，當年傷了二十八個道士才把它封在火山巖裏......\"
話音未落，赤紅光團\"轟\"地炸開。
那是條足有兩丈長的巨蟒，鱗片像燒紅的烙鐵，每一片都滋滋冒著火星；蛇信子掃過地麵，草葉瞬間焦黑卷曲；最駭人的是它的眼睛——兩顆熔漿般的紅球，正死死盯著眾人，瞳孔收縮成危險的豎線。
\"結陣！\"李道士大喝一聲，道袍無風自動，掌心的雷訣驟然綻開紫電。
他抬手甩出三張雷符，符紙在半空自燃，炸成三團電弧向火蟒劈去。
白狐仙的狐尾突然脹大，九條銀白狐尾在身後展開，尾尖凝聚起寒霜，在眾人麵前築起一道冰牆。
火蟒卻連躲都不躲。
雷符劈在它鱗片上，隻濺起幾點火星；冰牆還沒成型，就被它噴出的火焰融化成白霧。
林閻瞇起眼，看著那團火焰從蛇信子吐出的軌跡——果然有規律，每三次急促噴射後，會有兩息的停頓。
\"李道長，引它噴火焰！\"林閻突然開口，抄起降魔杵向前躍了半步。
李道士雖不明所以，卻立刻配合，掐訣召出一道火符拋向火蟒。
巨蟒被激怒，蛇頭一擺，熾熱的火焰如洪流般湧來。
白狐仙的冰牆這次凝得更厚，可火焰舔到冰麵的瞬間，冰層竟發出\"哢哢\"的碎裂聲。
林閻盯著火焰噴射的節奏，在第三次噴射結束的剎那，猛咬舌尖，用血腥味提了口氣，踩著碎石衝了出去。
他的影子掠過火蟒身側時，蛇尾突然橫掃過來。
林閻旋身避開，降魔杵重重砸在蛇身中段——那是他觀察到的鱗片最薄處。\"當\"的一聲，像是砸在燒紅的鐵塊上，震得他虎口發麻。
火蟒吃痛，蛇信子抽到他後頸，燙得他差點栽倒。
\"小心！\"白狐仙的狐尾卷住他的腰，將他拽迴安全區。
林閻抹了把後頸的灼痕，突然注意到火蟒被他擊中的位置，火星竟比別處暗了些。
他眼神一亮——這畜牲的火焰，怕不是靠體內的火晶維持？
\"白姑娘，你試試用水係術法！\"林閻想起方才在山穀入口，石縫裏積著不少晨露。
他之前特意用瓷瓶裝了小半瓶，本是以防斷水，此刻卻派上了用場。
白狐仙心領神會，狐尾輕擺，那瓶露水突然浮到半空，在她指尖凝成拳頭大的水球。
\"去！\"
水球精準砸在火蟒被降魔杵擊中的位置。
赤鱗遇水，發出\"嗤啦\"的聲響，騰起大片白汽。
火蟒發出刺耳的嘶鳴，蛇身瘋狂甩動，撞得山壁碎石亂落。
李道士趁機補上三張雷符，這次雷弧竟在蛇鱗上灼出焦黑的痕跡。
眾人正以為要占上風，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林閻踉蹌著扶住山壁，就見腳邊的巖石裂開蛛網般的縫隙，暗紅色的巖漿從地底湧出，眨眼間在火蟒腳下匯成龍形。
\"你們以為打敗了火蟒就能繼續前進嗎？\"
陰冷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是有人把碎玻璃泡在冰水裏，再灌進耳朵。
林閻的鑰匙突然燙得他幾乎握不住，他低頭一看，青銅表麵竟浮現出幾行古篆——正是之前老書生說過的\"山海殘文\"。
火蟒的動作突然頓住。
它原本暴戾的蛇眼，此刻竟泛起幾分迷茫，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操控。
巖漿在它身周盤旋，漸漸凝成一隻半透明的手，正緩緩按向它的蛇頭。
\"老書生......\"張婆婆突然顫抖著指向巖漿。
林閻順著望去，隻見巖漿裏浮著半枚青衫紐扣——和老書生失蹤時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樣。
白狐仙的狐耳劇烈抖動，她突然抓住林閻的手腕：\"這山穀的封印......在鬆動。
剛才那聲音，像是......\"
\"像是有人在借火蟒破封。\"林閻替她說完。
他望著巖漿裏翻湧的古篆，突然想起昨夜在破廟，老書生摸著腰間的青銅鑰匙說過的話：\"這鑰匙，本是鎖魂的。\"
地麵的裂縫還在擴大，巖漿的熱氣烤得眾人皮膚生疼。
火蟒的火焰重新暴漲，這次卻不再亂噴，而是集中向林閻所在的方向——像是被那聲音下了死命令。
\"走！\"林閻大喝一聲，抄起張婆婆扛在肩上。
白狐仙的狐尾卷起李道士，四人跌跌撞撞往迴跑。
身後傳來火蟒撞碎山壁的轟鳴，還有那聲音的冷笑：\"跑？
等你們找到第七把鑰匙，這九幽玄界的鬼，夠你們收十輩子。\"
林閻跑得肺都要炸了。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鑰匙，古篆此刻清晰得可怕，像是活過來的蟲子，正沿著他的皮膚往上爬。
老書生的失蹤、火蟒的異常、突然出現的聲音......所有線索在他腦海裏交織成一張網，而網的那端，似乎有雙眼睛正透過層層迷霧，盯著他的咽喉。
\"那聲音......\"李道士抹了把臉上的汗，\"像是從地底下傳出來的，和萬年前的''山海戰役''有關？\"
白狐仙沒有說話。
她望著身後越來越近的火光，狐尾尖的焦毛被烤得卷曲，眼底卻泛起冷光。
張婆婆在林閻肩上哆哆嗦嗦摸出串佛珠，那珠子竟開始發燙，像是在迴應什麼。
當眾人終於跑出山穀時，晨霧已經散了。
林閻扶著張婆婆坐下，抬頭望向穀口的巨石——不知何時，石麵上刻滿了和鑰匙相同的古篆，在陽光下泛著暗紅。
他摸出懷裏的鑰匙，發現青銅表麵的古篆不知何時消失了，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什麼利器刻上去的。
劃痕的形狀，竟和老書生腰間的玉佩紋路一模一樣。
山風卷著熱氣吹來，林閻卻打了個寒顫。
他望著重新陷入寂靜的山穀，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這趟渾水，他們才剛摸到冰山一角。
而那藏在水下的龐然大物，似乎已經注意到了，這些不自量力的撈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