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靴底碾過洞外碎石時，腐肉的腥氣突然濃得嗆喉。


    他握斬鬼刀的手緊了緊，刀身嗡鳴裏裹著細碎的嗚咽——是屍煞的怨魂在刀刃上撞出的迴響。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嗎？\"


    陰惻惻的聲音像冰錐紮進後頸。


    林閻腳步頓住，轉身的瞬間，斬鬼刀劃出半道銀弧。


    月光從樹縫漏下來，照見陰影裏走出個穿玄色祭服的男人，額間繪著幽泉教特有的漩渦圖騰，眼尾的青斑像潑開的墨。


    \"幽泉祭司。\"林閻咬字極輕，喉結卻在滾動。


    生死簿殘頁在懷裏燒得發燙，殘頁上的血字突然活了，在他意識裏遊成一條紅線——直指對方腰間懸著的青銅鈴。


    那是控製屍煞的法器，也是因果線的錨點。


    赤焰道人從洞內閃出來，道袍下擺沾著未幹的符灰。


    他盯著幽泉祭司腰間的銅鈴，拂塵穗子在掌心絞成亂麻：\"三年前鬆雲觀的血案，是你用這東西引動了百屍煞？\"


    \"老東西記性倒好。\"幽泉祭司指尖敲了敲銅鈴，丁零一聲，洞外突然響起成片的骨笛尖嘯。


    林閻太陽穴突突跳，眼前的景物開始重影——左半邊是月光下的祭服男人，右半邊是滿地碎骨堆成的祭壇，他娘的血正順著骨縫往下淌。


    \"幻覺！\"王書生的銅哨在他耳側炸響。


    林閻猛地甩頭，右肩撞上洞壁的瞬間，後頸的冷汗順著衣領往下爬。


    他看見王書生縮在洞口石縫裏，鋼筆尖在筆記本上疾走，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聲波頻率432赫茲，和我記錄的幽泉教鎮魂曲吻合！\"


    幽泉祭司的目光掃過王書生的方向，嘴角勾起冷笑：\"沈青，去會會這位愛記筆記的先生。\"


    陰影裏轉出個穿墨綠襦裙的女子，發間銀簪晃了晃，正是之前在義莊見過的沈青。


    她衝林閻拋了個媚眼，袖中滑出張靛青符籙：\"林巡夜人，上次你用鎮陰釘破我引魂術，這次......\"


    符籙在她指尖燃成幽藍火焰。


    赤焰道人突然掐訣，清微訣的金光剛從掌心騰起，就像被無形的手揉碎了——洞外原本若有若無的結界\"哢\"地裂成蛛網。


    老道人踉蹌兩步，袖口露出的焦痕裏滲出血珠：\"她......她用的是逆序符！\"


    林閻終於看清那符籙的紋路——是正反顛倒的北鬥七星，星圖中心刻著個\"破\"字。


    他想起生死簿殘頁裏記載的禁術：逆序符能顛倒天地法則，難怪赤焰道人的清微訣會失效。


    \"現在，\"幽泉祭司抬手按在銅鈴上，\"該算算你們壞我大事的賬了。\"


    銅鈴震動的剎那，林閻聽見無數指甲刮過骨茬的聲響。


    洞外的屍煞群動了，青灰色的手爪從樹後、石縫裏探出來，腐肉簌簌往下掉。


    他反手將青銅釘拍在地上，\"鎮陰\"二字泛起金光，勉強圈出塊兩丈見方的安全區。


    \"書生！\"林閻吼了一嗓子，\"用銅哨幹擾骨笛聲！\"王書生立刻把銅哨塞進嘴裏，尖銳的哨音混著骨笛的嗡鳴，在空氣中撞出細碎的火花。


    赤焰道人趁機咬破指尖，在洞壁上畫血符：\"小友撐住！


    這符能暫時困住屍煞！\"


    沈青卻笑了。


    她繞著安全區轉圈，銀簪在掌心轉得飛快：\"林巡夜人，你以為靠鎮陰釘和老道士的血符就能護周全？\"她突然頓住腳步，簪尖點向林閻心口，\"可你懷裏的生死簿殘頁，早就把你們的因果線攪成了亂麻——\"


    林閻猛地捂住胸口。


    殘頁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肉，他甚至能聽見紙頁撕裂的輕響。


    那些跳動的血字突然匯聚成一句話：\"鎖龍鏈斷處，因果成劫時。\"


    \"看！\"王書生的驚唿聲裏帶著顫音。


    林閻抬頭，正看見幽泉祭司扯開祭服前襟，露出心口一道猙獰的傷疤——那裏嵌著半截發黑的鎖龍鏈，鏈身上的銘文還在滲血。


    \"萬年前的鎖龍鏈，\"幽泉祭司摸著傷疤笑，\"當年那些老東西用它鎖了我的主上，現在......\"他猛地拽動鎖鏈，血珠濺在銅鈴上，\"鎖龍鏈斷，混沌潮汐起，你們以為能擋得住？\"


    赤焰道人的血符突然炸開。


    林閻被氣浪掀得撞在洞壁上，斬鬼刀當啷落地。


    他看見屍煞群衝破金光，青灰色的爪尖離王書生的後頸隻剩三寸——王書生卻不躲，反而翻開筆記本，鋼筆尖重重戳在某一頁：\"找到了！


    幽泉教的核心術法需要媒介！\"


    沈青的銀簪已經抵住王書生咽喉。


    她掃了眼筆記本，突然笑出聲：\"你說的是這個？\"她從懷中摸出枚鴿蛋大的黑色晶體，晶體表麵浮著血絲，\"這是我主上留在人間的骨，用它引發的混沌潮汐，能把這方小世界連因果帶法則，全攪成齏粉。\"


    林閻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靈月說過的話：\"忘川河底藏著你娘的骨。\"而此刻沈青手中的晶體，和殘頁上\"忘川骨\"的描述，竟有七分相似。


    \"動手。\"幽泉祭司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


    沈青拋起晶體。


    月光穿過晶體，投在洞壁上的影子突然扭曲成蛇形。


    林閻聽見地底下傳來悶雷似的轟鳴，洞頂的碎石開始往下掉，砸在他腳邊發出清脆的響。


    生死簿殘頁在懷裏瘋狂震動，他甚至能摸到紙頁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要破紙而出。


    赤焰道人撲過來拽住他的胳膊：\"走！


    這晶體在引動地底的陰脈，再不走山洞要塌了！\"


    林閻卻盯著空中旋轉的晶體。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半塊玉牌，想起殘頁上\"忘川見真章\"的血字，喉結動了動：\"那是我娘的骨......\"


    \"林閻！\"王書生的聲音帶著哭腔，\"晶體在吸收因果線！


    再不走我們都要被卷進去——\"


    洞頂的巖石轟然墜落。


    林閻被赤焰道人拽著滾進石縫，眼角餘光裏，黑色晶體的光芒更盛了，像團要燒穿天地的鬼火。


    而在晶體中心，他仿佛看見一抹熟悉的影子——是個穿月白裙的女人，正隔著忘川河朝他伸手。


    \"娘......\"他下意識要撲過去，卻被赤焰道人死死按在地上。


    碎石砸在道袍上，老道人喘著粗氣喊：\"先活下來！


    活下來才能查真相！\"


    沈青的笑聲混著骨笛的尖嘯，穿透轟鳴：\"林巡夜人，你不是想找你娘的骨嗎？


    等混沌潮汐漫過忘川，你就能見到她了——\"


    話音未落，晶體突然迸發出刺目的黑光。


    林閻眼前一黑，意識裏隻剩生死簿殘頁的最後一聲輕響，像是什麼封印被徹底撕開。


    洞外，原本寂靜的忘川河突然翻湧起來。


    河底沉了萬年的白骨，開始發出幽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