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道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極輕的“吱呀”聲。
沈青準備的暗部道服略有些寬大,袖口蹭過腰間的靈異羅盤時,金屬表盤在廊下青銅燈樹的映照下閃了一瞬冷光。
他垂眸盯著自己鞋尖——暗部巡查的雲紋是銀線繡的,而普通巡查用金線,這是王書生昨晚翻遍《天機閣典儀誌》才確認的細節。
“左首第三間偏殿。”王書生的聲音像遊絲般鑽進他耳中。
學者的喉結動了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帛書袋,那裏麵裝著他連夜整理的巡查路線圖,“藏書樓在核心區域最深處,守衛每兩刻換班,換班時會在東側月洞門處交接——”
“噤聲。”墨清突然從左側遊廊轉出來。
她原本束在腦後的青絲散了兩縷,藏青裙裾沾著星點墨跡,倒真像個被典籍堆埋了半宿的文書官。
林閻注意到她右手背有道淺紅的壓痕,應該是長時間按鎮紙留下的——這姑娘為了混進核心區,連自己日常的“文書癡”人設都用上了。
“給。”她將一本泛黃的典籍塞進林閻懷裏,動作快得像偷銜穀粒的雀兒。
紙頁摩擦聲在靜謐的迴廊裏格外清晰,林閻甚至能聞到書頁間淡淡的鬆煙墨香。
“正本被陸長老用九鎖金函封在藏書樓三層,鑰匙掛在他腰間的玄玉牌裏。”她的聲音比王書生更輕,尾音卻帶著點發顫的急切,“但我抄了副本,你看第三頁。”
林閻翻頁的手指頓住。
泛黃的紙頁上,一行蠅頭小楷刺進眼底:“混沌初開,裂隙生焉。未知變量起於地脈交匯之處,其下藏因果本源……”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餘光瞥見墨清正盯著他胸口——那裏隔著道袍,能隱約看出生死簿殘頁的輪廓。
“那個地方……”墨清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涼得驚人,像剛從冰水裏撈出來的玉簪,“就在我們腳下。”
“轟!”
青銅燈樹的火苗突然炸開。
林閻本能將墨清往身後一拽,王書生已經蹲下抄起腳邊的石礎當掩體。
穿堂風卷著幾片殘頁掠過眾人頭頂,雲無影的身影破窗而入,因果劍出鞘的嗡鳴像毒蛇吐信。
他腰間的青玉牌泛著幽光,正是暗部執事的標識,“好個巡查修士。”他的目光掃過林閻懷中的典籍,嘴角扯出冷笑,“陸長老早說過,最近總有人想翻《因果源流錄》——原來是你們這群老鼠。”
因果劍的寒光驟然暴漲。
林閻感覺四周空氣像被無形的手攥緊,鼻腔裏泛起鐵鏽味——這是空間封鎖的前兆。
他的拇指在靈異羅盤上快速按動三下,法器內部傳來細微的齒輪轉動聲,指針突然全部紮向地麵,震得他虎口發麻。
“王兄!”他低喝一聲。
王書生立即從帛書袋裏抽出半卷《地脈圖》,抖開時帶起一陣風,“西南角有處排水暗渠,直通藏書樓下的地脈!”
“清兒!”林閻轉向墨清。
她咬了咬唇,從袖中摸出三支朱砂筆,筆尖在地麵劃出三道火紅色的引魂符。
符紙遇地即燃,在青磚上燒出三個碗口大的窟窿,露出下麵黑黢黢的土。
雲無影的劍已經劈到眼前。
林閻反手抽出腰間的桃木釘,釘尖擦著雲無影的劍鋒劃過,火星濺在道袍上,燙得他皺眉。
“走!”他拽著墨清的手腕往窟窿裏跳,王書生緊隨其後,三人墜地時帶起的氣浪掀翻了半盞青銅燈。
“林閻!”雲無影的怒吼在頭頂炸開,“陸長老不會放過你們——”
話音被泥土悶住。
林閻落地時膝蓋撞在潮濕的土牆上,卻顧不上疼。
他摸出打火機點燃隨身攜帶的熒光棒,幽藍的光映出三人周圍的景象:青黑色的巖石像凝固的浪濤,縫隙裏滲出泛著磷光的液體,滴在地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這是……地脈核心。”王書生的聲音發顫,他的指尖觸到巖壁上的紋路,“這些石痕是上古修士刻的鎮界咒,但被什麼東西啃過……”
墨清突然抓住林閻的胳膊。
她的目光投向更深處,那裏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光,像被揉碎的星子,“裂隙……應該就在前麵。”
林閻摸了摸懷中的生死簿殘頁。
殘頁此刻燙得驚人,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裏麵急切地叩門。
他舉起靈異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全部指向那團碎星般的光。
“走。”他說。
聲音在潮濕的地脈裏蕩開,驚起幾隻避世的地鼠,“不管裏麵有什麼——我們要先它一步。”
三人的腳印在濕土上連成串,漸漸沒入黑暗。
遠處傳來巖石裂開的輕響,像是什麼古老的封印,終於鬆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