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震驚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那雙空洞的眸子死死盯著楚焰身上跳動的、微弱卻純粹的黑色火焰,嘶啞的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貪婪和狂熱:“幽冥之火……竟是真的!雖然隻是初生,但這等純粹的氣息……哈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以為隻是個有點潛質的血食,沒想到竟是萬中無一的‘火種’!”
它似乎完全忘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也無視了村莊裏其他地方傳來的慘叫和打鬥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楚焰身上。這意外的發現,顯然比屠戮一個凡人村落要有價值得多!
楚焰身上的黑色火焰隻是曇花一現,隨著體內那股奇異力量的迅速枯竭,很快便熄滅了,隻留下他虛脫般地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剛才那短暫的爆發,抽空了他所有的精力,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錯,不錯……”黑影一步步逼近,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雖然還無法掌控,但這潛質……足以直接送往‘冥淵’進行‘啟靈’!你,將成為‘聖教’未來的利刃!”
它不再有絲毫猶豫,枯爪般的手掌猛地探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楚焰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覺得一股陰冷而無法抗拒的力量瞬間鎖定了自己,全身的骨骼都仿佛要被這股力量捏碎。
“放開我!”楚焰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眼中充滿了血絲,他試圖掙紮,但一切都是徒勞。在黑影麵前,他弱小得如同螻蟻。
黑影輕易地將他提了起來,另一隻手在他後頸某個位置一點,一股陰冷的能量侵入,楚焰隻覺得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在他意識徹底沉淪之前,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熊熊燃燒的村莊,是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老孫,是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曾經熟悉的村民屍體,以及遠處天邊那輪被血色和火光映照得如同鬼眼般的殘月。
無邊的悲憤和無力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深深烙印在他靈魂的最深處。
……
不知過了多久,楚焰在一陣劇烈的顛簸和刺骨的寒意中悠悠醒來。
他發現自己正被扔在一輛簡陋、搖晃的囚車裏。囚車由某種不知名的、骨架嶙峋的黑色怪牛拉著,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艱難行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囚車裏不止他一個人。借著透過柵欄縫隙灑進來的微弱月光,楚焰看到周圍還擠著七八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有男有女。他們大多來自不同的村落,穿著各式各樣的破舊衣服,臉上都帶著同樣的驚恐、麻木和絕望。有些孩子在低聲啜泣,有些則目光呆滯,顯然被之前的恐怖景象嚇傻了。
楚焰掙紮著坐起身,後頸依舊隱隱作痛。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塊冰冷的黑色小盒子還在,似乎那些黑影隻關注他這個人,並沒有搜刮他身上的物品。這讓他稍微鬆了口氣,這是他與過去唯一的聯係了。
囚車外麵,是幾個騎著同樣黑色怪牛的黑影,正是之前襲擊村莊的那些“幽冥”教徒。他們如同沉默的雕像,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
“嗚嗚……我要迴家……我要找阿爹阿娘……”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女孩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的哭聲在死寂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吵死了!”一個押車的黑影不耐煩地低喝一聲,猛地一揮手中的黑色骨鞭。骨鞭如同毒蛇般精準地抽在囚車的欄桿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雖然沒有直接抽在小女孩身上,但那淩厲的勁風和蘊含的陰冷力量,還是嚇得小女孩瞬間噤聲,隻敢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都給我老實點!”另一個黑影冷酷地掃視著囚車裏的孩子們,嘶啞的聲音如同寒冰,“誰再敢發出一點聲音,或者拖慢了行程,下場就和那些反抗的蠢貨一樣!”
他的目光掃過路邊,那裏隱約可以看到幾具被隨意丟棄的屍體,其中一個似乎就是因為之前試圖逃跑而被當場處決的孩子。
冷酷無情!這就是這些“幽冥”教徒的行事準則。
楚焰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將頭深深埋進膝蓋,仿佛和其他被嚇壞的孩子一樣。但他的指甲,卻再次深深地掐進了掌心。
黑石村毀滅的慘狀,老孫死前的眼神,王虎脆弱的死亡,小女孩驚恐的淚水,以及押車者那草菅人命的冷酷……一幕幕畫麵在他腦海中交織,最終都化為刻骨銘心的仇恨和一股更加強烈的求生欲望。
他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機會弄清楚父母的消失之謎,才有機會弄清楚自己身上的印記和那奇異的火焰,才有機會……為黑石村,為老孫,為所有死去的人複仇!
他開始默默地觀察。觀察這些黑影的習慣,觀察他們的實力,觀察周圍的環境,觀察囚車裏其他的孩子。他將所有的悲憤和仇恨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臉上隻剩下與其他孩子一樣的麻木和恐懼。
他知道,從被擄走的那一刻起,他就踏上了一條充滿未知和死亡的冥途。想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光有仇恨是不夠的,還需要隱忍、智慧,以及……抓住一切可能變強的機會。
囚車繼續在黑暗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仿佛要駛向地獄的最深處。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單調而令人心悸的聲響。楚焰蜷縮在角落裏,閉上了眼睛,但在黑暗中,他的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幽冥教……冥淵……啟靈……
他默默記下了從黑影口中聽到的零星詞語,如同黑暗中的火種,指引著他必須活下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