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生簡直要被氣笑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把這丫頭片子再扔迴毒沼澤的衝動,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冰冷的譏誚。
“哭什麼哭!?”
陳文生猛地上前一步,無視了百靈那如同受驚兔子般猛地向後縮去的動作。
他一把抓住她肩膀處的衣領,稍稍用力,粗暴的往下一扯!
衣領被拉開一角,露出了裏麵敷著的、已經半幹的黑色藥渣。
“看清楚!聞清楚!”陳文生幾乎是低吼著,將她的腦袋按近了一些,“這是不是七葉墨蓮的藥渣?!我要是真想占你便宜,用得著費這麼大勁去毒沼裏給你找解藥?!直接讓你毒發身亡,豈不是更幹淨利落?!”
“還有!”他手指點了點她胸口的位置,“你那裹胸布還好端端地纏著呢!雖然……咳,好像給你穿反了,但它確確實實還在你身上!我要是真圖謀不軌,會給你穿迴去?!而且,你再感覺感覺,老子是沾了你的便宜嗎?”
陳文生在極度的怒火中,根本忘記了自己是個卑賤家丁的身份,聲音又冷又硬,像冰碴子一樣砸在百靈的心頭。
百靈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瞪大了眼睛!平日裏這個畏畏縮縮、唯唯諾諾、呆頭呆腦的下人,突然竟變得這麼兇巴巴!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肩膀傷口處,那黑色的藥渣散發著一股極淡、卻很獨特的幽冷墨香,正是七葉墨蓮的氣息沒錯。
她又下意識地、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熟悉的、略顯粗糙的布料觸感……真的還在。
除了傷口發痛!全身也沒什麼異樣!
雖然……好像是有點別扭,勒得慌……但確實是她的裹胸布!
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悄悄滑向腰間。
那裏,有一個她自己縫製的、極為隱蔽的暗袋!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指尖摸索。
片刻之後,那枚冰涼、堅硬、帶著特殊紋路的玉簡,清晰地硌在她的指腹下!
還在!
欽天監的密令玉簡,居然完好無損!
這個男人……他根本沒發現這個暗袋?!
他……他真的……隻是在救人?
沒有趁機搜身?沒有……做那些她想象中的齷齪事?
百靈的臉頰,“唰”地一下,紅一陣白一陣,像是開了染坊。
她看向陳文生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複雜,驚疑、羞愧、難以置信……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陳文生看著她那變幻莫測的臉色,心裏的邪火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
跟一個差點死掉、又腦補過度的丫頭片子置氣,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好表情,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兩塊在火堆邊烤得溫熱的幹糧,“啪”地一聲,扔到她身旁的幹草堆上。
“愛吃不吃!”他硬邦邦地丟下一句,“再餓暈過去,或者毒氣複發,可別賴我沒提醒你!”
說完,他不再理會百靈,轉過身,走向那扇被蛇妖撞得有些變形的木門,以及牆壁上幾處漏風的破洞。
他開始檢查那些簡陋的木條和充當填充物的幹草,試圖將它們加固得更牢靠一些。
昨晚迴來得太急,光顧著救人,都沒來得及仔細處理這些。
這鬼地方,晝夜溫差極大,晚上更是陰風刺骨,不堵嚴實點,這丫頭剛恢複一點,別又著涼了。
百靈沒有立刻去拿那散發著粗糧香氣的幹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陳文生的背影上。
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甚至可以說是粗魯,但卻異常認真。
清晨的陽光,穿過木屋頂棚的縫隙,像金色的塵埃般灑落下來,恰好照亮了他正在忙碌的雙手。
那雙手,布滿了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新鮮劃痕和血痕,有些細小的傷口甚至還在微微滲著血珠。
可以想象,昨夜深入那遍布荊棘毒草的毒沼,是何等的艱難與危險。
而且……
百靈注意到,他調整了一下站立的位置,用自己那並不算寬厚的後背,有意無意地擋住了牆壁上一處比較大的破洞。
那裏,正有一股寒冷的晨風,絲絲縷縷地灌進來……
他是……怕我冷?
百靈看著看著,緊繃的嘴角,忽然不受控製地,向上微微翹起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這個又醜又兇、脾氣又壞的家丁,倒是個……
可愛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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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臨山縣,青石坊市。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一張破舊的木桌,上麵鋪著一塊同樣破舊的油布。
油布旁,豎著一塊簡陋的木牌,用歪歪扭扭的木炭字寫著——“每日一卦,吉兇禍福,誠惠紋銀一錢”。
木牌後麵,坐著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青年。
正是陳文生。
他攏了攏身上依舊單薄的衣衫,眼底帶著幾分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憊,但眼神卻比三天前銳利了許多。
這三天,他一邊照顧著逐漸恢複的百靈,一邊利用“每日一卦”,偷偷給自己卜算修煉。
卦象指引他,機緣,就在這凡俗市井之中。
既是為了印證卦術,也是為了……賺點吃飯錢。
救了百靈,他的幹糧也消耗殆盡了。
總不能一直吃人家的存貨,雖然那丫頭片子似乎並不介意,甚至看他的眼神還有點……躲閃和古怪。
這算命的行當,在藍星上或許是封建迷信,但在這個妖魔鬼怪橫行的天元大陸,卻是實打實的技術活!
陳文生坐在街角支起的簡陋卦攤前,一張褪了色的青布鋪在破木桌上,上麵歪歪扭扭用墨汁寫著\"每日一卦,鐵口直斷\"幾個大字。桌角壓著幾枚磨得發亮的銅錢,旁邊擺著個竹筒,裏頭插著幾根算籌。
\"測字算命,趨吉避兇!\"他清了清嗓子,學著記憶中江湖術士的模樣吆喝起來,\"今天開張,首卦免費,不準不要錢嘞!\"
陳文生看著眼前冷清的街道,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該降價促銷,比如“首單免費”什麼的……
就在這時,一陣喧嘩夾雜著哭喊聲,由遠及近。
陳文生抬眼望去。
隻見幾個穿著粗布麻衣、麵帶悲戚的漢子,抬著一副簡陋的擔架,急匆匆地穿過雨幕,朝著坊市深處跑去。
擔架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隻剩一把骨頭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