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宇獨自一人,踏入了中心島的指揮部。
走廊深處的空氣似乎比外麵更加凝重,帶著一股鐵鏽與消毒水混合的冰冷氣息。
趙千軍的辦公室門敞開著,裏麵陳設簡單到近乎肅殺。
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牆壁是單調的灰白色。
唯一的色彩,來自趙千軍臉上那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這微笑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透著一種詭異的反差。
陳浩宇的心髒不自覺地收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他體內的星環能量無聲流轉,肌肉緊繃,做好了應對任何突發狀況的準備。
一場鴻門宴?
直接撕破臉皮的攤牌?
無數種糟糕的可能性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唯獨沒有料到接下來的對話。
“陳隊長,坐。”
趙千軍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甚至親自拿起桌上的水壺,給陳浩宇倒了一杯水。
水是溫的,杯子是普通的搪瓷杯。
這個看似隨意的舉動,卻讓陳浩宇更加警惕。
“不用緊張。”
趙千軍將水杯推到陳浩宇麵前,笑容依舊,但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知道你們的人在做什麼。”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們那三百來號人,在基地裏的各種小動作,我都清楚。”
這句話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中了陳浩宇。
他感覺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四肢百骸都微微發麻。
滲透計劃……暴露了?
這麼快?
趙千軍看著陳浩宇瞬間變化的臉色,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卻帶著一絲冷意。
“別誤會。”
趙千軍擺了擺手,示意他放鬆,盡管這動作毫無說服力。
“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興師問罪。”
他的語氣轉為低沉,開始緩緩敘述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往事。
“這個基地,最初是由顧國慶大校建立的。”
“他是個理想主義者,真心想在這末世裏,為幸存者撐起一片天。”
趙千軍的聲音裏聽不出太多情緒,像是在複述一段與己無關的曆史。
“但後來,韓金虎四兄弟發動了政變。”
“手段極其血腥,顧大校和許多忠於他的軍官士兵,都被殘忍殺害了。”
陳浩宇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能想象那夜的混亂與背叛。
“然後,為了從創世公司換取‘神恩試劑’,鞏固他們的統治……”
趙千軍頓了頓,看向陳浩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
“韓氏兄弟,將整整一萬名幸存者,像牲口一樣,‘賣’給了創世公司。”
“其中,甚至包括不少顧大校的老部下,還有不肯屈服的普通士兵。”
“他們被送去做活體實驗,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一萬條人命。
為了力量,為了私欲。
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怒與憎惡,如同巖漿般在陳浩宇胸中翻騰。
他仿佛能聽到那些絕望的哭喊,感受到那些被背叛的靈魂的怨恨。
韓氏兄弟,簡直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趙千軍似乎很滿意陳浩宇的反應,繼續說道:
“現在基地裏,老大韓金虎,老謀深算,是絕對的核心,一切由他說了算。”
“老二韓銀虎,成功進化為超級戰士,他負責後勤物資,掌握著基地的經濟命脈。”
“老四韓鐵虎,他也成功進化為超級戰士,是現在的作戰部長,性情暴戾,是韓金虎最鋒利的爪牙。”
“這次在汙水處理廠,想把你們往死裏坑的,就是韓鐵虎一手安排的。”
他還順帶提了一句。
“對了,原本還有個老三韓銅虎,可惜運氣不好,死在了神恩試劑的改造過程中。”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更反襯出韓氏兄弟的冷血與瘋狂。
陳浩宇沉默地消化著這些信息,內心波濤洶湧,疑慮重重。
就在這時,趙千軍話鋒陡然一轉。
“猛虎連那幫蠢貨想對你們下死手,是韓鐵虎的意思,不是我。”
他坦然迎著陳浩宇審視的目光。
“我在軍中是有些威望,但我不是顧國慶的嫡係,跟韓氏兄弟,也從來不是一路人。”
這番撇清關係的話,讓局勢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伏擊不是趙千軍安排的?
那他今天揭露這一切,目的又是什麼?
陳浩宇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趙千軍身體微微前傾,桌子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半張臉,隻有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野心與算計的光芒。
他終於拋出了真正的誘餌。
“陳隊長,你的人很有能力,你們在汙水處理廠的表現,我看在眼裏。”
“韓氏兄弟倒行逆施,基地內部早已怨聲載道,軍心、民心,都不穩,隻是缺少一個契機。”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你我聯手。”
“你負責內部策應,利用你滲透進來的力量,在關鍵時刻發難。”
“我負責調動軍中反對韓氏的力量,裏應外合。”
“事成之後,中心島基地,你我共掌!”
石破天驚。
陳浩宇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趙千軍,竟然想利用他們,推翻韓氏兄弟的統治!
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一步登天,獲得難以想象的資源和勢力。
但同樣,這也是與虎謀皮,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陳浩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
接受?風險太大,趙千軍城府深沉,極可能過河拆橋。
拒絕?趙千軍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底細,隨時可能翻臉,將他們扼殺在萌芽狀態。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每條路都布滿荊棘。
他看著趙千軍,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真誠,隻有赤裸裸的野心和利用。
這提議,是毒藥,也是蜜糖。
陳浩宇沒有立刻迴答,而是沉聲反問,試圖爭取一絲主動:
“趙副部長,我如何能相信你?”
趙千軍聞言,反而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問。
他沒有直接迴答信任的問題,而是靠迴椅背,拋出了一個更具壓迫感的信息。
“信不信暫時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還有迫在眉睫的危機。”
“據我所知,韓金虎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計劃將你的老東家,鳳凰島的‘黑龍會’勢力吸納進來。”
“黑龍會?”
陳浩宇眉頭緊鎖,心中一沉。
如果韓金虎真的與黑龍會勾結,那局勢就更加複雜了。
“韓金虎突然拉攏他們,目的不言而喻。”
趙千軍眼神銳利,仿佛能看穿陳浩宇的心思。
“要麼是為了對付基地裏像我這樣的‘不穩定因素’。”
“要麼……就是為了防備,甚至清除你們這些新來的,不受控製的力量。”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陳隊長,好好考慮。”
“韓氏兄弟的刀,隨時可能落下。”
說完,趙千軍便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陳浩宇,等待他的迴答。
陳浩宇沉默著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門外陽光刺眼,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但他心中卻一片冰冷,寒意更甚之前。
與趙千軍合作,是與虎謀皮,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但不合作,他們可能連自保的機會都沒有,甚至要同時麵對韓氏兄弟和黑龍會的雙重威脅。
他必須盡快迴去,和何偉、蘇婷他們商議。
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決定的事情了。
中心島這潭渾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還要危險。
天狼基地的命運,真正懸於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