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稀疏,前方空地顯現。
斷雲山脈外圍那處約定的集合點,已在眼前。
負責接引的家族執事,還是來時那位麵容刻板的中年男子,築基後期修為,氣息沉穩地站在空地中央。
他目光掃過走來的兩人,當先落在陳玄身上時,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隻是那份刻板下,似乎多了一絲審視。
陳玄,築基巔峰。
這個認知,讓執事心中掀起不小的波瀾。
進入山脈前,此子不過築基中期,短短三個月,竟連破兩階?這等速度,即便在主脈那些核心子弟中,也屬罕見。
他壓下心頭驚異,沒有多問。
空地上,除了執事,還有七八名陳家子弟,大多是旁係。
他們或坐或立,身上帶著曆練後的風霜與疲憊,看到陳玄和陳月走近,不少人露出複雜的神色。
有下意識的敬畏,畢竟陳玄在大比上擊敗陳勝的場麵還曆曆在目;也有難以掩飾的嫉妒,尤其是感受到陳玄那遠超他們的修為氣息後。
陳月默默走到人群邊緣,低頭不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陳玄則神色自若,隨意找了塊幹淨點的石頭坐下,閉目養神,對周圍的目光渾不在意。
時間緩緩流逝。氣氛有些沉悶。
忽然,遠處林間傳來一陣騷動,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道狼狽不堪的身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樹林,正是之前被陳玄放走的那名主脈弟子。
他衣衫破碎,滿身塵土和血汙,臉上涕淚橫流,神情驚恐到了極點。
更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他身後,還半拖半拽著兩個人。
一個是昏迷不醒、同樣淒慘的同伴。
另一個,則是陳勝!此刻的陳勝,哪裏還有半分主脈天才的意氣風發?
他癱軟在那弟子背上,雙目緊閉,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小腹丹田的位置,衣物破碎,血肉模糊,隱約可見白骨,一股死寂的氣息從中散發出來。
廢了!陳勝,被廢掉了修為!這個認知如同驚雷,炸響在所有人心頭。
那名幸存的主脈弟子一看到執事,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執事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執事大人!救命啊!陳玄!是陳玄那個魔鬼!”
他聲音淒厲,手指顫抖地指向閉目養神的陳玄:
“他殺了妖熊,卻不肯出手相助,眼睜睜看著我們被圍攻!陳勝師兄隻是說了他幾句,他就……他就下此毒手!廢了陳勝師兄和陳濤師兄的修為!他還想殺我滅口!執事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哭訴聲在空地上迴蕩,充滿了恐懼和怨毒。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陳玄身上,震驚、難以置信、恐懼……種種情緒交織。
同族相殘,而且是廢掉主脈的核心子弟,這在家族中,是絕對的重罪!執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猛地甩開那名弟子的手,霍然轉身,銳利的目光如同刀子,射向陳玄。
“陳玄!”
執事的聲音低沉,壓抑著怒火。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同族相殘,下此狠手,廢掉主脈天才!”
麵對執事的質問和周圍各異的目光,陳玄緩緩睜開眼睛。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神色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執事此言差矣。”
他語氣淡漠。
“我抵達時,陳月師妹正被三頭鐵背妖熊圍攻,險象環生。而這幾位‘主脈天才’,卻在高處袖手旁觀,言語間,對我這位同族,似乎也頗有怨懟,巴不得我死在山崩之中。”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陳勝,聲音依舊沒有起伏:
“他們見死不救,欲置同族於死地在先,出言不遜,對我暗藏殺機在後。我出手清理妖熊,救下陳月師妹,他們非但不思己過,反而欲對我出手奪寶。我不過是自衛反擊,略施懲戒罷了。”
“自衛反擊?略施懲戒?”
執事被陳玄這輕描淡寫的態度氣得胸膛起伏,聲音不由拔高:
“將人丹田廢除,形同殺人父母,斷其仙路!這也叫略施懲戒?陳玄,你莫要狡辯!”
“狡辯?”
陳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任何笑意:
“執事若是不信,可以問問陳月師妹,當時的情況,她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向角落裏的陳月,陳月身體一顫,臉色更加蒼白,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的壓力,她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敢說謊,但更不敢得罪主脈,也不敢違逆此刻氣勢懾人的陳玄。
執事見陳月這般模樣,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陳勝畢竟是主脈重點培養的子弟,就這麼被廢了,他作為帶隊執事,難辭其咎。
“不管起因如何,你廢掉同族修為,手段酷烈,已是觸犯族規!”
執事強硬道:
“此事幹係重大,我必須立刻稟報家主和長老會,將你帶迴家族,聽候發落!”
“聽候發落?”
陳玄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輕輕笑了一聲。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氣勢,猛然從他體內衝天而起!
築基巔峰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浪,瞬間席卷了整個空地!
修為較低的幾名旁係子弟臉色煞白,唿吸困難,連連後退。
那名幸存的主脈弟子更是嚇得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就連築基後期的執事,也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撲麵而來,讓他臉色一變,體內靈力不由自主地運轉起來進行抵抗。
“嚴懲?”
陳玄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
“好啊。等迴到家族,我會親自去長老會,跟那些老家夥們‘解釋’清楚,把所有的事情,一筆一筆,都算個明白。”
他的目光直視著臉色漲紅的執事,語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
“執事大人現在,是想替長老會做決定,提前審判我嗎?”
執事被陳玄的氣勢和話語頂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敢再說出更強硬的話來。
眼前的陳玄,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任由他拿捏的旁係子弟了。
築基巔峰的修為,狠辣果決的手段,還有那份麵對主脈也絲毫不懼的姿態……
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他能處理的範疇。
迴青陽城的這條路,恐怕不會平靜了。
主脈那邊,收到消息後,又豈會善罷甘休?執事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震動和怒意,避開了陳玄的目光。
陳玄收迴了氣勢,空地上的壓力驟然一輕。
他沒再看執事,也沒看地上那幾個廢物,隻是重新坐迴了石頭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