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雪粒子簌簌落在斷水劍鞘上，龍坤駐足太廟簷下，凝視青銅鼎腹新結的冰霜。半年前嚴黨伏誅時，斷水劍劈落相府匾額的裂痕猶在劍身，此刻映著鎮國鼎的銅綠，竟與鼎耳處熒惑砂的暗芒遙相唿應。他屈指彈劍，清越劍鳴驚起簷角寒鴉，驚惶的翅影掠過金鑾殿前的十二辰晷，在雪地上拖出細長的墨痕。


    \"啟稟太子，幽州星晷臺異動！\"


    傳令官撲跪在丹墀前，甲胄縫隙滲出的雪水在暖閣地磚上洇出北境輪廓。龍坤斷水劍輕挑密報，羊皮紙在虛空中展開：十二座青銅星晷同時滲出赤鏽，晷針倒轉指向相府廢墟。姬天香的翟衣掠過輿圖，腕間鎖鏈垂落的星砂凝成北鬥陣型：\"周天星鬥大陣的餘脈未絕，傳旨欽天監，辰時三刻重校渾天儀。\"


    玄甲衛的鐵靴踏碎欽天監積雪時，青銅星晷正發出齒輪咬合的異響。監副周延年手持星盤佯裝測算，官袍後背卻已浸透冷汗。龍坤的劍鞘抵住晷麵裂紋：\"周大人可需本宮助你校正星軌？\"


    斷水劍輕震，晷盤應聲崩裂。暗格中滾落半卷《河工誌》，泛黃書頁間夾著的海防圖，竟與三年前沉沒的鎮海艦航線嚴絲合合。姬天香的金絲履踏碎星盤底座，露出熔鑄的青銅管道——熒惑砂正順著地脈滲入十二州，將星晷臺勾連成逆亂星陣。


    \"傳工部尚書王邈！\"太子劍鋒挑起《河工誌》殘頁，\"三年前修築星晷臺的青磚，可摻了相府地宮的廢料？\"當王邈踉蹌跪地時，官袍下擺的熒惑砂結晶簌簌而落，在暖閣地磚上拚出嚴黨暗樁的聯絡密符。


    北境屯田處的青銅犁突發異狀，斷水劍在鞘中自鳴示警。龍坤踏著沒膝積雪巡視田壟，劍尖忽挑開犁頭機關，暗藏的機簧彈出半枚虎符殘片——正是當年嚴崇明調遣北境駐軍所用。隨行老農突然暴起，鐮刀挾著破空聲直劈麵門：\"嚴相在天之靈...\"


    劍挽九霄雲氣，斷水劍的寒芒在雪地上劃出北鬥陣圖。偽裝的麵皮應聲碎裂，露出幽州口音的死士真容。龍坤劍鞘壓住刺客咽喉：\"爾等可知嚴賊墳塋已被百姓踏平？\"劍鋒掠過咽喉時，刺客懷中跌出星晷殘片，拚成半幅標注軍械庫的布防圖。


    太學院晨鍾撞破陰謀時，蒙童誦讀的《逆臣鑒》突然自燃。姬天香踏著火舌走來，星砂鎖鏈纏住冒煙的典籍：\"用西戎火磷砂篡改史書，倒是省了燈油錢。\"女帝指尖撫過焦痕，被篡改的\"忠良傳\"恢複原貌，墨跡中滲出三十七名嚴黨爪牙的姓名，化作青銅罪釘懸於太廟簷角。


    龍坤的斷水劍劈開藏書樓地磚，暗格裏滾出百枚刻著陣亡將士生辰的晷針。劍鋒輕挑，針尾朱砂線顯露出相府地宮的暗道走向：\"傳旨將作監，將這些晷針熔鑄成犁鏵鏵尖——嚴賊既愛算計時辰，便讓他的爪牙日夜聽著耕犁破土之聲！\"


    驚蟄雷動那日，十二州星晷同時歸正。龍坤立於觀星臺，斷水劍引動星河倒卷。當劍鋒指向\"玉衡\"星位，北境傳來八百裏加急：玄甲軍以改良的青銅犁為盾，大破西戎重甲騎兵。敵軍鐵甲碎片上，赫然烙著相府私鑄的梅花印。


    姬天香將星晷殘片投入鎮國鼎，鼎內銅液凝成三丈量天尺：\"傳詔各州府，城樓懸陰陽雙晷——日晷計時以勤農事，星晷量德以正人心。\"女帝腕間鎖鏈垂入鼎中，熒惑砂在烈焰裏褪去猩紅，化作滋潤凍土的星雨。


    晨光破雲時，龍坤的斷水劍鏗然歸鞘。劍格處的北境山河紋泛起金芒，映著歸墟海麵新鑄的三十六座燈塔。三年來首支遠洋船隊正揚帆歸港，船艙裏滿載的朱禾新米壓得船幫吃水線沉了三分。


    \"報——！幽州刺史奏請重修《農政全書》。\"傳令官呈上的奏折還帶著田壟氣息，龍坤以劍代筆批紅時，斷水劍尖的星砂在\"廣植朱禾\"四字上凝成穗影。姬天香立在太廟高階，望著星晷指引的航道裏，漁舟唱晚混著漕工號子，驚起歸墟深處的青銅殘碑，碑文正在春潮中緩緩剝落。


    暮色四合時，工部尚書王邈的認罪書送至東宮。龍坤以斷水劍挑開火漆，羊皮紙裏滑落半枚星晷樞軸——正是當年嚴崇明安插在欽天監的暗樁信物。劍鋒輕點，樞軸在鎮國鼎中熔作犁鏵模具，叮當錘擊聲裏，最後一絲熒惑砂的餘燼，正化作北境凍土上破土的朱禾新芽。


    玄甲衛破開北境糧倉時，三十萬石粟米正被裝入私鑄的青銅斛。斛耳暗夾三層底板，竟與相府私庫的鬥秤同源。龍坤斷水劍劈開官倉大鎖，劍鋒挑起的米珠在空中凝成嚴黨當年侵吞軍糧的賬目。


    \"梢公何在？\"太子劍指倉丞。瑟瑟發抖的老吏唇間突然迸出西戎語，袖中銅製角符直刺咽喉。斷水劍挽月斬落銅符，鋒芒掃過倉廩磚縫，嘩啦啦傾瀉出裹著泥沙的陳糧。


    姬天香的星鏈穿透糧堆，纏住夾層中的青銅管道：\"傳旨戶部，今歲春耕前更換十二州量器。\"鎖鏈裹挾著熒惑砂的殘渣墜入熔爐，新鑄的青銅鬥斛上，\"靖光\"年號與朱禾紋交相輝映。


    大朝會日晷針指辰時，禮部尚書宋貞的象牙笏突然迸裂。藏在內芯的絹帛裹著西域香料抖落，正是與西戎通商的私契。龍坤的斷水劍鞘掃過丹墀，星砂注入碎裂的笏板，拚出五州賑災糧的暗賬。


    \"宋大人可知，你安插在河工營的侄兒...\"太子劍鋒挑起冒煙的河圖，\"修了三載堤壩，卻將泄洪渠改道七處私田。\"姬天香的九鸞釵掠過罪證，在虛空中凝成叛臣家眷流放屯田的敕令。當玄甲衛押解囚車出城時，雪地上蜿蜒的轍痕，正與重新校正的星晷軌跡重合。


    黎明破曉時分，斷水劍歸鞘的錚鳴驚起太廟銅雀。雀喙銜著的朱禾穗落入新鑄的青銅圭表，晷針在第一縷晨光中，投下筆直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