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艦隊的甲板在滅生霧海中微微震顫，八千麵護生戰旗如鋼鐵森林般矗立，旗麵用靈樞麻編織，暗紋繡著初代盟首的耕天犁與姬長空的焚天劍。


    新修士林小魚握著狼毫的手在發抖，筆尖的朱砂數次滴落，在素白的旗麵暈開不規則的紅點——那是她第一次執行戰前誓約儀式，卻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


    “小魚，握緊筆。”身旁的老兵王鐵山用劍柄敲了敲她的護生甲，甲胄上“護”字道紋因長期戰鬥而泛著微光，“誓約不是書法考試，是把心裏話刻進旗麵。”


    林小魚低頭看著自己的戰旗，想起三個月前在東境碼頭看見的場景：仙庭鐵騎踏碎護生祠的匾額，母親將她推進地窖時，塞給她的正是半片繡著耕天犁的殘旗。此刻旗麵素白如紙，卻比滅生霧更讓她心驚——她怕自己的誓言不夠響亮，怕護生道紋在滅生劍氣下不堪一擊。


    “可我……”她聲音發顫，“我連築基期都沒到，拿什麼守護凡民？”


    王鐵山突然扯開自己的護生甲，露出胸前縱橫的傷疤，其中一道從鎖骨直貫肚臍，正是三年前在滅生礦洞被牧天劍所傷：“老子第一次握劍時，也怕得尿褲子。但你看這道疤——”


    他指尖劃過疤痕，護生道紋自動亮起，“每道傷都是凡民給的勳章，每麵旗都是咱們的命。”


    甲板另一端，三旬修士李長庚拔出佩劍“斷奴”，劍尖在自己戰旗上刻下第一筆。


    他的故鄉鐵焰星已被仙庭改造成滅生要塞，父母的最後傳音還在識海迴蕩：“庚兒，護生道紋是咱們的脊梁骨。”


    劍尖落下時，血珠順著刻痕滲入旗麵，竟在素白底子上顯化出鐵焰星的輪廓，輪廓中央，是他幼時母親繡在他肚兜上的護生蓮。


    “寧斷脊梁，不彎膝！”


    李長庚的吼聲驚飛霧海夜鴉，他的戰旗突然泛起微光，旗麵上的護生蓮緩緩轉動，每片花瓣都刻著他守護過的凡民姓名。


    更多修士被感染，紛紛以不同方式書寫誓約：


    - 鑄器峰弟子咬破指尖，用血在旗麵畫下護生鼎，鼎中浮現出他為凡民鍛造的三千護生釘；


    - 靈樞閣師姐摘下鬢間木簪，在旗麵刻下《護生經》首章，簪子是用故鄉的靈樞木所製，刻痕處溢出淡淡木香；


    - 雷火堂修士將雷火符融入旗麵，寫下“焚天滅牧”，符紋與他眉間的雷火印共鳴，旗角竟有電光遊走。


    林小魚看著這一切，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小魚，護生道紋不在深淺，在真假。”她閉上眼睛，任由記憶如潮水湧來：父親在護生祠前教她認“護”字，弟弟用靈樞花給她編花環，還有仙庭鐵騎到來時，弟弟被斬落的護生符在她眼前飄落……


    “噗——”


    狼毫落地聲驚醒了她。林小魚低頭，發現自己的戰旗不知何時被淚水打濕，而在濕潤的旗麵上，竟浮現出東境碼頭的幻象：護生祠的斷垣前，無數凡民正舉著殘破的護生旗，向艦隊方向跪拜。


    她認出其中有賣炊餅的張大叔，有教她識字的陳先生，還有抱著繈褓的孕婦。


    他們眼中倒映著艦隊的戰旗，像在倒映最後的希望。


    “原來……”她喉嚨發緊，“他們一直在等我們。”


    林小魚猛然撿起狼毫，卻發現筆尖已斷。她一咬牙，咬破食指，在旗麵寫下“寧死不屈”四個血字。


    鮮血滲入旗麵的瞬間，素白的旗麵突然亮起微光，浮現出她記憶中的東境：靈樞花在廢墟上綻放，弟弟的護生符化作蝴蝶，繞著戰旗飛舞。


    當最後一名修士完成誓約，八千麵戰旗突然發出共鳴。


    林小魚看見，每麵戰旗的誓約文字都在發光，李長庚的鐵焰星輪廓、王鐵山的傷疤道紋、她自己的血字，都化作流動的光紋，在旗麵交織成護生道統的總章。


    “看天上！”不知誰喊了一聲。


    滅生霧海的上空，八千麵戰旗的光芒匯聚成河，千萬條光帶相互纏繞，最終形成橫跨星空的護生經幡。


    經幡上的每道光芒都對應著一個修士的守護承諾：有的是對雙親的承諾，有的是對故土的誓言，更多的，是對千萬凡民的責任。光帶所過之處，滅生霧如沸雪消融，顯露出背後的璀璨星河。


    “這是……”林小魚屏住唿吸，“《護生萬域典》裏的‘念力經幡’？”


    王鐵山望著光帶，眼中泛起淚光：“老子聽老祖說過，當年初代盟首帶著八百修士對抗仙帝時，就是用八百麵血旗撐起了護生結界。如今咱們八千麵旗，便是八千座護生祠，八千座燈塔。”


    旗艦“華陽號”的指揮臺上，龍坤望著這一幕，手中的鴻蒙鍾殘片微微發燙。


    他看見，每條光帶的盡頭都連接著一個修士的道基，而所有光帶的核心，正是民心鼎的方向。


    八千修士的誓約，正與三千萬凡民的願力產生共振。


    “本體，這是護生道統的‘集體道心’。”青蘅子的善蓮虛影浮現，“每個修士的誓約，都是凡民願力的延伸。”


    龍坤點頭，目光落在林小魚的戰旗上。


    那麵染著血字的戰旗，此刻正發出比任何高階法器都要明亮的光，旗麵上的東境幻象，竟與他在水晶球中見過的老陳頭布紋遙相唿應。


    他忽然明白，護生道統的強大，從來不是依靠個別強者，而是千萬個像林小魚這樣的修士，將個人的愛恨、思念、不甘，都鍛造成了護生的鋒芒。


    “傳我令，”他轉身望向艦隊，“戰旗所指，即護生所向。


    凡戰旗光帶覆蓋之處，必讓凡民重見天日。


    滅生霧海中，護生經幡繼續擴張，每麵戰旗都在講述自己的故事：


    - 李長庚的戰旗：光帶化作鐵焰星的輪廓，輪廓內無數光點閃爍，那是他父母、鄉親的魂靈在護生道紋中安息；


    - 王鐵山的戰旗：光帶如傷疤般橫亙星空，卻在傷疤中央盛開靈樞花，象征著傷痛終將孕育生機；


    - 林小魚的戰旗：光帶化作蝴蝶形狀，翅膀上的血字“寧死不屈”，正是東境凡民心中的吶喊。


    當經幡完全展開，滅生霧海被硬生生撕開一道萬丈長的缺口，露出背後湛藍的星野。


    艦隊修士們看見，在缺口的盡頭，無數凡民正在護生祠廢墟上點燃火把，火把的光芒與戰旗光帶交相輝映，形成橫跨宇宙的光明之橋。


    “前進！”各艦艦長的吼聲此起彼伏，八千麵戰旗在艦首獵獵作響，如八千柄直指蒼穹的劍。


    林小魚摸著戰旗上的血字，忽然感覺掌心的護生道紋與旗麵產生了共鳴。


    她知道，從今往後，這麵戰旗不再是素白的布帛，而是她的另一顆心髒，跳動著護生道統的脈搏。而八千麵這樣的戰旗，終將在滅生霧海中，織就護生道統最壯麗的史詩。


    是夜，艦隊在霧海深處暫歇。林小魚靠在戰旗旁，看著旗麵上的血字在微光中流轉。


    王鐵山走過時，將一枚護生釘塞進她掌心。


    那是用他斷劍熔鑄的，刻著“護”字道紋。


    “拿著，”老兵粗聲粗氣，“老子當年的第一枚護生釘，現在傳給你。”


    林小魚握緊護生釘，忽然聽見戰旗發出細微的嗡鳴。


    她抬頭，看見遠處的滅生霧中，竟有光點在靠近。


    是砂礫凡域的凡民，舉著用礦砂、碎布、甚至指甲刻的護生旗，正朝著艦隊的光帶趕來。


    “他們來了……”她低語。


    王鐵山望著越來越多的光點，忽然笑了：“護生道統啊，就是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咱們的戰旗是火種，他們的破旗也是火種，隻要人心不滅，這火就燒不盡。”


    滅生霧海的夜風唿嘯而過，卻吹不散八千麵戰旗的光芒。


    林小魚看著自己的戰旗，看著旗麵上漸漸淡去的血字，卻發現那些字早已刻進了她的道基，刻進了每個修士的靈魂深處。


    這一夜，護生經幡在霧海上空燃燒，像一條永不熄滅的星河。


    而在星河的盡頭，龍坤站在旗艦甲板，望著戰旗光帶與凡民火把連成一片，忽然想起姬長空的話：“護生道統的戰旗，從來不是插在天上，而是插在每個願意站起來的凡民心裏。”


    此刻，八千麵戰旗正在凡民心中紮根，成為他們新的信仰，新的希望。


    而這場以誓約為名的遠征，才剛剛拉開序幕。


    因為每個修士都知道，當他們的戰旗與凡民的念想共振時，便是護生道統最強大的時刻，便是滅生鎖鏈崩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