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裏湧出的記憶光流裹著硫磺味，慕昭雪指尖剛觸及光暈，十七歲的蘇雨薇突然從流光中跌出。她赤足踩在結霜的祭壇磚石上，腳踝銀鈴震碎三丈內的藍翅蝶蛹，蛹殼裏爬出的卻是長著林寒麵孔的青銅傀儡。


    \"這些記憶是毒！\"蘇雨薇的白發絞住慕昭雪手腕，發絲間滲出冰璃劍的碎屑。當碎屑刺入慕昭雪戰魂境的魂火時，火焰突然凝結成鏡麵——映出她們在往生河底未曾看見的畫麵：十二萬枚銀鈴係著的白發末端，都拴著慕昭雪不同時空的殘魂。


    殘魂突然睜開猩紅瞳孔。祭壇四角的青銅柱滲出黑血，血珠在半空凝成三百柄冰璃劍虛影，劍尖同時指向蘇雨薇心口。慕昭雪的魂甲自動護主，甲片卻化作銀魚撕咬她的脖頸，魚鱗上刻滿神族密匙的殘章。


    \"你醒得太早。\"往生殿主的聲音從銀魚腹中傳出。魚鰓噴出帶著胎脂香氣的黑霧，霧中浮現慕昭雪嬰兒時期的場景：林母正用冰璃斷劍挑破她眉心，將一滴藍血滴入青銅鏡麵——鏡中倒映的竟是蘇雨薇分娩的畫麵。


    戰魂境的魂火突然暴漲。慕昭雪七竅噴出幽藍火焰，火舌舔舐到的記憶光流瞬間碳化，凝成黑色舍利嵌入她的劍骨。蘇雨薇的銀鈴在這時炸裂，鈴鐺碎片割開她自己的手腕，血線在空中繪出太虛紋章。


    紋章成型的剎那，所有冰璃劍虛影調轉方向。劍鋒刺入慕昭雪的魂甲縫隙，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融化成玉髓，順著她脊梁骨重塑劍骨。新生的骨骼上浮現三百世輪迴的印記，最醒目的那道裂痕裏嵌著茶館說書人的命筆。


    \"這才是淬煉！\"往生殿主從祭壇地磚的裂縫鑽出，掌心托著嬰兒拳頭大小的輪迴盤。盤麵指針突然伸長刺穿蘇雨薇的琵琶骨，將她吊在半空。滴落的血珠在磚麵生成新的青銅鏡樹，樹冠結出的果實全是慕昭雪被篡改的記憶。


    慕昭雪揮劍斬斷輪迴盤鎖鏈。冰璃劍卻突然軟化纏住她的手腕，劍柄睜開蘇雨薇的眼睛：\"看看你殺我的模樣。\"魂火不受控地湧入瞳孔，映出她手持斷劍刺穿蘇雨薇十二次輪迴的場景，每次劍鋒都精準穿過神族密匙的位置。


    祭壇開始下沉。取而代之升起的是一座青銅戲臺，臺上木偶正演繹她們初入往生殿的情景。當演到蘇雨薇施展白發換命術時，木偶突然活過來搶走慕昭雪的魂火，將火焰塞進空蕩蕩的胸腔。


    魂火在木偶體內生成新的經絡。慕昭雪驚覺這具傀儡的骨骼走向，竟與戰魂境大圓滿的魂甲紋路完全契合。戲臺兩側的青銅鏡突然播放未來畫麵：突破在即的她將親手把蘇雨薇煉成本命劍靈。


    \"你選的道，總要焚盡些什麼。\"往生殿主敲響人皮鼓。鼓聲震碎戲臺木地板，露出下方沸騰的劍池——池底沉著蘇雨薇被熔煉三百次的殘軀，每次重鑄的劍身上都刻著慕昭雪突破時的日期。


    慕昭雪縱身躍入劍池。池水卻突然凝固成冰，冰麵下浮出十二口水晶棺。每口棺內都封存著她與蘇雨薇不同時期的信物：六歲時的斷齒梳，十五歲的染血劍穗，二十歲時互贈的玉髓耳墜...這些物件正被黑火灼燒成命理紅線。


    紅線突然纏住她的戰魂。魂甲在紅繩絞殺下碎裂，露出心口處跳動的青銅鏡碎片——鏡中封印著林寒的殘魂。殘魂伸手握住紅線，掌心被灼燒出焦臭味的孔洞：\"情劫本就是你功法的一部分。\"


    蘇雨薇的白發在這時鋪滿劍池。發絲鑽入冰層縫隙，將三百口棺材拖拽到慕昭雪麵前。當她觸碰到標記\"二十二歲\"的棺槨時，棺蓋突然彈開，裏麵湧出的不是信物，而是密密麻麻的藍翅蝶卵。


    蟲卵在魂火照耀下急速孵化。新生蝶群的翅膀刻滿往生咒文，它們撲向慕昭雪的眼耳口鼻，將咒文烙在她的神識上。劇痛中浮現破碎畫麵：二十歲生辰那夜，是蘇雨薇偷換了她的本命劍種，將神族密匙植入劍骨。


    \"恨我嗎？\"蘇雨薇的聲音從蝶群中傳來。慕昭雪捏碎一隻藍翅蝶，蝶腹爆出的血霧裏浮現新的記憶：當年劍種被換的真相，竟是為了覆蓋往生殿主早先種下的滅魂蠱。


    戰魂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咆哮。慕昭雪周身魂火凝成嫁衣，火焰裙擺掃過之處，青銅戲臺崩塌成淬體材料。她抓住漫天飄散的灰燼按入心口，灰燼中竟提煉出三枚刻著蘇雨薇生辰的魂釘。


    魂釘自動刺向她的混沌竅穴。就在釘尖觸及皮膚的剎那，往生河突然從虛空倒灌而入，河水中沉浮的銀鈴組成鎖鏈，將魂釘拽入河底漩渦。漩渦中心升起青銅鏡樹最初的模樣——樹幹由曆代往生殿主的脊椎拚接而成。


    慕昭雪踏浪衝向樹冠。指尖觸及最高處的果實瞬間，果實裂開露出茶館地窖的場景：說書人正在焚燒命簿，灰燼飄落在林母的屍骨上，每片灰燼都化作藍翅蝶修補她破碎的魂魄。


    \"這才是輪迴的鑰匙！\"蘇雨薇突然出現在樹頂。她斬斷自己剩餘的白發投入河水，發絲化作銀魚銜住慕昭雪的魂火。當魂火被銀魚帶入河底最深處時，往生殿主終於露出驚恐神色——那裏沉睡著初代神女分娩用的青銅剪刀。


    慕昭雪握住剪刀的瞬間，戰魂境中期的瓶頸轟然破碎。魂火從幽藍轉為熾白，火焰中浮現蘇雨薇被剪斷的命理紅線。紅線另一端係著冰璃劍的殘片，殘片突然飛起刺穿往生殿主的眉心，將他釘在鏡樹年輪的中心。


    鏡樹開始逆向生長。年輪中浮現她們共同遺忘的溫暖時光：八歲雨夜共披的蓑衣，十二歲生辰分享的桂花糕，十七歲初上戰場時背靠背的溫度...這些畫麵融化了魂火的暴戾，淬煉出的魂甲內層竟綴滿銀鈴紋路。


    當最後一道年輪消失時，慕昭雪在樹根處發現血契烙印。烙印旁擱著蘇雨薇的斷指，指尖血跡繪製著突破戰魂境後期的功法要訣——每個字符都在她凝視時化作銀魚，遊入她新生的混沌竅穴。


    銀魚在竅穴中吐出青銅鏡殘片。殘片拚合成完整的鏡麵時，慕昭雪看見驚悚真相：所謂往生殿主，不過是她某一世突破失敗後滋生的心魔。鏡麵在這時炸裂，碎片割開她的眉心，流出的藍血澆灌出真正的神族密匙。


    密匙插入祭壇中央的瞬間，整個空間折疊成婚書模樣。慕昭雪握著逐漸消散的蘇雨薇，看見婚書末尾按著她們的血指印——這是二十歲那年醉酒後，她們在劍塚石碑上偷偷刻下的玩笑誓言。


    \"這次換我替你死。\"蘇雨薇的白發突然恢複墨色。她奪過神族密匙刺入自己心口，鮮血在祭壇繪出傳送陣圖。陣光亮起時慕昭雪才驚覺，這根本不是往生殿，而是她們初遇的鑄劍穀地底。


    巖漿突然衝破地表。慕昭雪抱著逐漸冰冷的蘇雨薇躍上飛劍，身後追來的不是火焰，而是三百具身披魂甲的青銅傀儡——每具傀儡都長著她在輪迴中殺死蘇雨薇時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