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礦洞之事,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新人營中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趙凱的死,以及“木風”那匪夷所思的“好運氣”,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主要談資。
“聽說了沒?王都尉他們隊在西山礦洞折了個人,就是那個趙凱!”
“嘖,怎麼又跟木風扯上關係了?上次是錢痞挑釁他,這次是他同夥趙凱。這木風,怕不是個掃把星吧?”
“什麼掃把星!我看是福星!你們沒聽見嗎?塌方的時候,是趙凱自己腳滑,‘不小心’把木風推開,結果自己栽進去了!木風毫發無損!”
“真的假的?這麼邪乎?”
“可不是嘛!有人說,當時妖獸都衝出來了,結果對著木風就是不咬,光在那兒吼,跟見了鬼似的!”
“這木風……到底什麼來頭?看著憨憨的,莫不是真有什麼大背景,扮豬吃老虎?”
食堂裏,三三兩兩的參選者聚在一起,壓低了聲音議論著。
不少人看向角落裏獨自吃飯的“木風”,眼神裏多了幾分敬畏和探究。
這小子,怕不是個簡單人物。
“木風兄弟,這邊坐,這邊坐!”一個身材中等的青年端著餐盤,滿臉笑容地湊了過來,“上次礦洞的事,我聽說了,木風兄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李動,不,木風,抬起頭,依舊是那副憨厚老實的模樣,有些受寵若驚地撓了撓頭:“啊,是,是運氣好,運氣好。俺娘說俺從小就命大。”
“哪裏是運氣那麼簡單!”那青年自顧自坐下,“我叫孫宏,以後在營裏,還請木風兄弟多多關照。”
“不敢當,不敢當,孫大哥客氣了。”木風連忙擺手,心裏卻是一片清明。這孫宏,之前可沒少在暗地裏對他指指點點。現在主動示好,無非是覺得他“不簡單”,想提前燒個冷灶。
又有幾人陸續過來搭話,言語間不乏恭維和試探。木風一一憨笑著應付,滴水不漏。
與此同時,京城某處隱秘的宅邸內。
“這個木風,你們怎麼看?”一個身著錦袍,麵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手中把玩著兩枚玉膽,聲音平緩。
下手處,一名青衣幕僚躬身道:“迴稟王爺,此人自稱散修,出身青州府鄉野,因山神廟偶得殘卷而踏上修行之路。在新人營的幾次考核中,表現都頗為……奇特。”
“奇特?”中年男子挑了挑眉。
“是的,王爺。理論考核,成績中上,卻能答出幾道偏門難題;幻妖迷境,輕鬆過關;西山礦洞,更是逢兇化吉,反倒是設計他的人賠了進去。何天正那邊,似乎也對他格外‘關照’。”
“何天正……”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他搞的這個‘特殊選拔’,本就透著古怪。這個木風,莫非是條鯰魚,能攪渾他那潭水?”
“屬下已經派人去青州府查探此人底細,隻是……何天正的人似乎也在查,而且盯得很緊。”
“無妨,”中年男子擺了擺手,“讓他們去查。我們的人,暗中行事,不要驚動任何人。我倒要看看,這個木風,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鎮魔總司那邊,幾位與何天正不對付的老家夥,似乎也對這小子起了興趣。讓他們也去動動,總比我們親自下場要好。”
“是,王爺。”
新人營的訓練場上,李動正默默練習著基礎拳法,汗水浸濕了他的布衣。他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往日多了不少,也複雜了不少。
“木風兄,好勤勉啊!”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李動停下動作,轉頭看去,是一名身著淡青色武士服的年輕修士,麵容俊朗,氣質不凡。此人他有些印象,似乎在人群中見過幾次,但從未說過話。
“你是?”木風憨憨地問道。
“在下陸雲飛,”年輕修士拱了拱手,笑容和煦,“觀木風兄拳法質樸,卻隱有章法,想必是得了高人指點?”
“高人談不上,”木風撓了撓頭,“就是俺在山神廟撿到的那本破書上瞎練的,讓陸兄見笑了。”
“木風兄過謙了。”陸雲飛走到他身邊,也隨意比劃了幾個動作,“我平日裏也喜歡琢磨些修煉上的事情,不知木風兄可否有暇,我們交流一二?”
李動心中一動,這人來得有些刻意。他麵上卻露出喜色:“好啊!俺正愁沒人指點呢!陸兄一看就是有大學問的人!”
【係統提示:檢測到目標人物陸雲飛,隸屬七公主派係。該派係對何天正主持的“特殊選拔”抱有疑慮,正試圖尋找突破口。】
果然。李動暗道。
兩人便在訓練場一角,一問一答地“交流”起來。陸雲飛旁敲側擊,試圖從木風的言談中探尋其功法來曆、背景師承。
“木風兄,你這拳法,似乎帶著一股……嗯,很獨特的意境,不像是尋常的散修功法啊。”陸雲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木風“啊”了一聲,似乎在努力迴憶:“意境?俺也不懂啥是意境。就是練拳的時候,有時候會想起俺們村後山那座大山,感覺心裏頭很踏實。”
“大山?”陸雲飛微微一怔。
“是啊,特別高,特別穩當!”木風比劃著,一臉向往。
李動趁著與陸雲飛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暗中催動係統,分析其氣息。
【係統分析:目標陸雲飛,靈力純正平和,未檢測到“靈性精華”汙染跡象。】
看來,這位七公主派係的人,至少目前與何天正的“禁忌實驗”沒有直接關聯。李動心中有了計較。
一番“交流”下來,陸雲飛發現自己問了半天,對方除了重複那套“山神廟奇遇記”和一些鄉野趣聞外,竟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套出來。這木風,要麼是真的淳樸到近乎愚鈍,要麼就是城府深到可怕。
“多謝陸兄指點,俺好像明白了點啥!”木風一臉“茅塞頓開”的表情,用力地點著頭。
陸雲飛扯了扯嘴角:“木風兄客氣了,能與你交流,我也受益匪淺。”他心中卻暗忖:這木風,滑不溜手,看來尋常法子是探不出底細了。
待陸雲飛走後,李動臉上的憨笑漸漸斂去。七公主派係……看來京城的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深。
都統府,密室。
“將軍,那個木風,最近跟七公主府上的陸雲飛走得很近。”王振躬身稟報,神色有些凝重。
銀甲將領手指在桌麵叩擊的頻率快了幾分:“七公主?哼,她也想來插一手?”
“不僅如此,屬下還發現,鎮魔總司那邊,也有人在暗中打探木風的消息。此子,似乎成了香餑餑了。”
“一群蒼蠅!”銀甲將領冷哼一聲,“看來,我們之前的動作,還是太小了。傳令下去,給我盯死那個木風!尤其是他與外部人員的接觸,一旦發現,立刻隔斷!”
“是!將軍!”王振應道,“隻是……此子行蹤有些詭異,時常會突然消失,我們的人跟丟過幾次。”
“消失?”銀甲將領眉頭皺得更緊,“廢物!加派人手!我就不信,他還能憑空飛了不成!”
他心中也有些煩躁,這個木風,就像一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偏偏還引來越來越多的人關注。
夜色如墨。
李動盤膝坐在營房的床鋪上,【斂息玉佩】散發著微不可查的波動,將他的氣息完美隱匿。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營房外,至少有三道隱晦的氣息在監視著他。
“盯得還挺緊。”李動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閉上眼,神識卻悄然散開。白天與陸雲飛的接觸,以及係統給出的信息,讓他對當前的局勢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何天正想拿他做文章,其他勢力也想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他這顆“棋子”,似乎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關注越多,變數也就越多。”李動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他站起身,悄無聲息地來到窗邊。月光下,幾道黑影在遠處一閃而過。
“想阻止我與外界接觸?哪有那麼容易。”
李動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黑暗之中。憑借【斂息玉佩】的玄妙,那些監視的眼線根本無法察覺他的離去。
片刻之後,在新人營一處偏僻的假山後,李動與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偶遇”了。
“楚兄,這麼晚了,也出來賞月?”李動恢複了“木風”的憨厚語氣。
楚河轉過身,看到是木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複了平靜:“睡不著,出來走走。木風兄弟不也是?”
“俺也是,俺也是。白天被陸大哥指點了一下,腦子裏亂糟糟的,睡不著。”木風撓著頭。
楚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陸雲飛?七公主的人。木風兄弟,你最近可是個大忙人啊。”
“啊?什麼大忙人?俺不懂。”木風一臉茫然。
楚河笑了笑,沒再多言,隻是道:“京城夜晚風涼,木風兄弟還是早些歇息吧。”
“哦,好,好。”
看著楚河離去的背影,李動若有所思。這個楚河,似乎知道的不少。他故意製造這次“偶遇”,也是想看看各方的反應。
接下來的幾日,李動時常會利用【斂息玉佩】避開監視,製造一些與其他參選者,甚至是某些看似不相幹的營中雜役“巧合”碰麵的機會。這些碰麵,或是在食堂,或是在訓練間隙,或是在前往茅廁的路上,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
而這些“巧合”,自然也一五一十地報到了銀甲將領那裏。
“他又跟誰誰誰說話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哼,故弄玄虛!”銀甲將領聽著匯報,隻覺得這木風越來越像個跳梁小醜,卻又偏偏抓不住他真正的把柄。
李動清楚,這些關注是雙刃劍。名聲越大,吸引的目光越多,他暴露的風險也就越大。但同時,這也是他撬動局勢的杠桿。
“何天正,你布下的局,現在可不止你一個玩家了。”李動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你們都想知道我是誰,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很好,那就讓你們繼續猜。”
他開始思考,如何將這些投向自己的目光,巧妙地引導向他希望的方向。如何從一顆被動試探的棋子,變成一個能主動攪動風雲的棋手。
這京城,越來越有意思了。
窗外的風,似乎也帶著一絲山雨欲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