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坳一役，木風“臨陣突破”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鎮魔總司裏飛了一圈。李動估摸著，自己那點“運氣好”、“鄉下小子傻大膽”的偽裝，在何天正這種老狐貍眼裏，怕是已經薄如蟬翼了。
果不其然，沒等他琢磨透何天正那越來越像看稀世珍寶的眼神，新的調令就下來了。
這次來傳令的，不是周通那種級別的執事，而是一個麵容冷肅、氣息沉凝的中年修士，穿著代表司內高層親衛的服飾。
“木風。”那人聲音沒什麼起伏，“何大人有令，鑒於你表現出的特殊潛質，即刻起，調入‘潛龍衛’。”
“潛龍衛？”李動眨眨眼，一臉茫然，“大人，這是個啥地方？也是巡查隊嗎？俺這剛熟悉黑風坳那片兒……”
中年修士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又迅速撫平：“潛龍衛直屬何大人調遣，負責處理機密要務。你的職責，何大人自有安排。”
“哦，哦，好的。”李動憨厚地點頭，“俺聽何大人的。”
心裏卻在嘀咕：潛龍衛？聽著就不是什麼善茬待的地方。何天正這是不打算再隔著周通他們看戲了，要直接把我拎到眼皮子底下了？也好，省得我再費勁巴拉地找機會。
所謂的“潛龍衛”，駐地在鎮魔總司一處頗為幽靜的別院，人不多，算上李動也就七八個。個個氣息精悍，眼神銳利，看人的時候，總帶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審視。
為首的是個名叫魏延的中年漢子，築基大圓滿的修為，臉上總掛著和氣的笑容，但那笑意從不及眼底。
“木風是吧？歡迎加入潛龍衛。”魏延拍了拍李動的肩膀，力道不輕，“何大人對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旁邊一個山羊胡，瞧著有幾分書卷氣，名叫劉振的修士也笑嗬嗬地湊過來：“是啊，木風小兄弟。黑風坳一戰，臨陣突破，還引動了雷法，真是羨煞我等。不知小兄弟師承何處高人？這等奇遇，可不多見。”
李動撓了撓頭，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魏隊長，劉哥，你們可別笑話俺了。啥高人啊，俺就是個鄉下出來的，哪懂什麼雷法。當時被那大妖魔嚇破了膽，胡亂比劃，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迴事，醒過來就這樣了。運氣，純粹是運氣。”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魏延意味深長地說，“何大人最看重的，就是你這份‘靈性’。”
接下來的日子，李動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重點關照”。
這些潛龍衛的“同僚”們，對他客氣得有些過分。訓練時，總有人“不經意”地湊過來指點他兩句，言語間卻總想套他的話，旁敲側擊他功法的來曆，那金光法印的底細，還有他那匪夷所思的“靈性感知”。
李動呢，依舊是那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問啥都說不知道，或者用“俺也納悶呢”、“可能是俺們村風水好”、“祖墳冒青煙了”之類的胡話搪塞過去。
他能感覺到，無形的眼睛時刻盯著自己。吃飯，睡覺，修煉，甚至上茅廁，都像是有影子跟著。
“老狐貍這是把我當金絲雀養起來了？”李動夜裏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幽深的夜空，“不過這籠子，倒是離他的鳥巢更近了。”
這天深夜，李動正盤膝打坐，懷裏一枚不起眼的玉符忽然微微震動起來。
他立刻布下幾道簡單的警戒禁製，才小心翼翼地激發玉符。
周監察那略帶疲憊和焦急的聲音從中傳出：“木風，是我。情況有變，你務必小心。”
李動心裏一沉：“周大哥，出什麼事了？”
“何天正……他的手伸到青州府了。”周監察的聲音壓得很低，“羅毅那條瘋狗，還有林家那些不甘心的餘孽，最近在青州府上躥下跳，弄出不少動靜。我這邊，監察司內部有人借題發揮，說我辦事不力，恐怕……要被調離了。張武兄弟那邊，也被扣了幾頂帽子，行動處處受製。”
【係統提示：盟友危機！青州府監察司副使周遠宏，受不明勢力構陷，忠誠度穩定，處境評級：中度危險。青州府總捕頭張武，遭同僚排擠，行動受限，忠誠度穩定，處境評級：輕度危險。】
玉符那頭沉默片刻，周監察繼續道：“何天正這是想剪除你的羽翼，讓你在京城孤立無援。木風，你現在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要兇險。他把你調入潛龍衛，名為重用，實為囚禁。你千萬……千萬要保重自己。”
李動握著溫熱的玉符，指節有些發白。
“周大哥，你和張大哥也多保重。何天正這筆賬，我記下了。”他聲音平靜，但熟悉他的人，會知道這平靜下壓著什麼。
切斷通訊，李動緩緩吐出一口氣。
何天正，果然夠狠。這是釜底抽薪，想讓他徹底變成砧板上的魚肉。
壓力，確實是前所未有的大。但同時，他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何天正越是如此大費周章，就越說明自己對他圖謀之事的重要性。
“越是這樣，就越說明我接近核心了。”李動喃喃自語，“老狐貍，你越想把我捏在手裏，我就越要從你指縫裏摳出東西來。”
沒過幾天，潛龍衛接到了新任務。
魏延將眾人召集起來，目光特意在李動身上停頓了一下：“諸位，京郊西山發現一處前朝邪教祭壇遺址，近日有妖氣異動，疑似有邪修利用殘存陣法煉製邪物。何大人令我等前往清剿，務必在邪物成型前將其摧毀。”
他頓了頓，看向李動，笑容可掬：“木風，你靈覺過人，又有過對付高階妖魔的經驗。這次探查核心區域，找出邪物源頭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們會從外圍策應，確保你的安全。”
其他幾個潛龍衛成員聞言，看向李動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莫名的意味。
劉振更是“好心”地補充道：“是啊，木風小兄弟，核心區域兇險難測，但以你的‘運氣’和實力，想必不成問題。我們就在外麵等你凱旋。”
李動心裏冷笑：“這幫家夥，是想借刀殺人，還是想逼我把壓箱底的本事都使出來？”
他臉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惶恐：“魏隊長，劉哥，這……這我哪兒行啊？俺就那三腳貓的功夫，全憑運氣。要不，還是魏隊長您帶隊，俺給您打下手？”
魏延擺擺手，不容置喙：“就這麼定了。這是命令，也是何大人對你的信任。好好幹，木風。”
“……是，隊長。”李動低下頭，掩去眼中的寒芒，“俺，俺一定盡力。”
西山深處，陰風陣陣。
所謂的祭壇遺址，藏在一個隱蔽的山穀中，殘垣斷壁間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與腐臭。
李動按照魏延的“指示”，孤身一人向山穀深處摸去。他能感覺到，魏延等人就綴在身後不遠處，名為策應，實為監視。
“想看戲？行，給你們演一出大的。”
他故意弄出些聲響，腳步“踉蹌”，好幾次“險些”觸發穀口的殘存禁製，引得後方的魏延等人一陣緊張。
越往裏走，妖氣越是濃鬱。
【係統提示：檢測到高濃度汙穢靈氣，與‘血飼秘法’殘留波動吻合。前方三百米，發現改造妖魔活動跡象，能量層級：築基後期巔峰。】
“改造妖魔？又是這玩意兒。”李動心中了然。
他七拐八繞，看似慌不擇路，實則在係統的指引下，巧妙地避開了一些真正的殺陣，同時將一些隱藏的妖化陷阱“不小心”引向了身後那些“關心”他的同僚們。
“哎呀！什麼東西絆了俺一下！”李動一聲驚唿，腳下一塊石頭“恰好”飛出，砸中了不遠處一叢灌木。
“嗷！”一聲壓抑的痛唿從灌木後傳來，隨即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魏延的聲音帶著怒氣：“木風！小心點！別毛毛躁躁的！”
李動迴頭，一臉無辜：“啊？魏隊長，你們沒事吧？俺好像踩到什麼了。”
他暗中觀察，係統已經將這片區域的能量節點、陣法殘留、妖物分布掃描得七七八八。
“果然，這裏也是一個廢棄的實驗場，或者說……是處理失敗品的垃圾場。”
在一處隱蔽的石壁後，李動“碰巧”發現了一個被藤蔓掩蓋的山洞。洞口散發著濃烈的妖氣，正是係統標記的核心區域。
他迴頭“緊張”地望了望，壓低聲音，用通訊玉符對魏延道：“魏隊長，俺，俺好像找到地方了！這裏妖氣好重，俺，俺不敢進去……”
玉符那頭，魏延的聲音透著一絲不耐煩：“進去看看！有危險立刻發信號！磨蹭什麼！”
李動“哦”了一聲，壯著膽子，一步三迴頭地挪進了山洞。
剛一進去，他就感覺到數道陰冷的目光鎖定了自己。
山洞內，幾頭形態扭曲、散發著築基後期巔峰氣息的改造妖魔正虎視眈眈。
而在這些妖魔之後，李動隱約看到了一座閃爍著詭異紅光的殘破祭臺。
【係統提示：祭臺核心檢測到與‘噬魂妖花’高度相關的能量反應，疑似培育基床或能量中轉節點。】
“找到了！”李動心中一動。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繼續“表演”，裝作被嚇得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時暗中催動斂息玉佩，將自身氣息降到最低。
那些改造妖魔似乎有些遲疑，並沒有立刻撲上來。
就在這時，山洞外傳來魏延的聲音：“木風！裏麵什麼情況？！”
李動靈機一動，扯著嗓子喊道：“魏隊長！好多妖魔！好厲害！救命啊！”
他一邊喊，一邊“慌不擇路”地往山洞更深處退去，同時暗中引動了一道不起眼的陣法餘暉，將幾頭妖魔的注意力引向了洞口方向。
外麵，魏延和劉振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小子，果然不中用。”劉振低聲道。
魏延哼了一聲：“進去看看，別讓他把事情搞砸了。”
幾人小心翼翼地進入山洞，立刻就與被李動引過來的幾頭改造妖魔撞了個正著。
一場混戰瞬間爆發。
李動則趁機躲在暗處，一邊觀察戰局，一邊讓係統全力分析那座祭臺。
他發現，這些潛龍衛的成員，雖然個個實力不俗，配合也算默契，但在麵對這些悍不畏死的改造妖魔時，打得頗為吃力，顯然何天正也沒把所有底牌都亮給這些手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李動摸了摸下巴，“等你們打得差不多了，我再出來‘力挽狂瀾’。”
鎮魔總司，何天正的密室。
晶石屏幕上，正顯現著西山山穀內的景象。
魏延有些狼狽地向他匯報：“大人，木風……此子行事，委實難以捉摸。他雖聽從命令進入核心區域，但一路上險象環生，卻總能化險為夷。我等在外圍接應，亦被他無意中引動數次麻煩。祭壇處的妖魔已被我等清除，但木風在其中……似乎並未出太多力，反而像是被嚇破了膽，最後還是靠我等解決。”
何天正靜靜地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難以捉摸麼……”他低聲重複，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彩，“繼續觀察。此等璞玉，需細細打磨。”
他並沒有因為木風的“無能”而動怒，反而像是對一件有趣的玩具，生出了更濃厚的興趣。
李動自然不知道何天正的評價。他此刻正蹲在祭臺邊，偷偷摸摸地收集著一些祭臺碎塊和殘留的能量結晶。
“這些家夥，打完收工倒是快。”他撇撇嘴，將東西收入儲物袋。
這次任務，雖然兇險，但也讓他確認了京郊確實存在與“噬魂妖花”相關的實驗點。而且，何天正對他的“測試”，恐怕還遠未結束。
“老狐貍，你把我當棋子，想把我擺在你的棋盤上，任你操控。”李動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可你有沒有想過，這顆棋子，說不定也想跳出棋盤，甚至……掀了你的棋盤呢？”
漩渦中心，風浪越大，魚才越多。
他非但沒有畏懼，反而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
反向滲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遊戲，才剛剛開始變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