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棣、蘇知知還有薛澈三人說話到深夜。
三個人後來困了,在床上倒頭唿唿大睡。
伍瑛娘在蘇知知和薛澈房中沒看見人,然後去慕容棣的房內一看,見蘇知知一人在床上睡成一個‘大’字。
被子上還都是果脯、糖漬還有瓜子殼,髒兮兮的。
慕容棣和薛澈則睡在窗邊的木榻上,被子都沒蓋。
伍瑛娘火冒三丈,卷起袖子把三個孩子叫起來訓了一頓,叫他們不能在床上吃東西。
郝仁知道後,也生氣地把三個孩子說了一頓,但重點是知知晚上不可以和他們睡一個房間。
三人連連點頭。
他們心虛地知道自己做錯了,老老實實地爬起來,合力把被單拆下來拿去溪水邊洗。
洗好的被單被曬到竹竿上,被風吹成一朵雲的形狀。
蘇知知去白雲縣看望了一下柳山長、邱夫子還有以前在書院的同學,跟大家告別。
等她迴來的時候,被單曬幹了,次日他們也要出發了。
蘇知知和薛澈同一日出發。
今年要送去西北的冬衣已經全部完成,秦源領著驗收押送的隊伍要啟程了。
薛澈、魏大栓還有秦嘯臉上貼了秋錦玉給他們特製的易容假麵,跟著押送冬衣的隊伍一起走。
紫玄長老這次也一起去了,他要繼續教薛澈練劍法。
他賭一口氣。
秦老頭能陪著慕容棣去長安,那他就能和薛澈去西北,一定要看著薛澈練成紫霄劍法。
冬衣一車又一車塞得滿滿的,隊伍很長。
郝仁他們也是今日出發,畢竟要除夕前趕到長安,路上時間有點緊。
去京城的不止郝仁一家三口,村中不少人都跟著去。
慕容棣、秦老頭、陸春娘、宋鈺、賀三郎等人還有之前從黔州來的村民留下來,繼續負責黑山鄉的日常運作。
秋錦玉、倪天機、花二娘、虞大夫、白洵、老徐等不少村民則跟著郝仁一家一起去長安。
最早的一批村民(山匪)大多都出動了。
阿寶也必須跟著。
四五輛馬車還有十來匹馬,他們扛刀的扛刀,提劍的提劍。
這架勢走在道上,別說怕遇上盜匪劫財,盜匪見到他們都怕被搶。
慕容棣他們一直送行送到峽穀外。
薛澈和秦源往西,郝仁一行人向北。
三批人在此處分開。
郝仁眼中帶著希冀與托付,語氣沉穩:
“棣兒,這裏就交給你了!
“舅父,我一定會好好經營此處!蹦饺蓍Σ簧岬男那橹羞摻雜了幾絲激動。
黑山鄉有百姓、農田、布坊、墨坊、鐵礦、兵器還有尚未成規模的軍隊,再加上顧刺史和宋縣令的配合和掩護,他們幾乎可以建立起一套自己的體係。
這裏就是他們的國。
蘇知知和薛澈再三告別,兩人像中秋晚上一般,反複約定要給對方寫信。
馬車的車輪碾過濕潤的土地,拉扯出兩道沒有盡頭的車轍。
薛澈騎在馬背上迴頭,離黑匪山越來越遠。
他迴想這三年多在黑匪山的場景,竟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他學會了那麼多的東西,見了那麼多以往不可能見到的人。
“阿澈,”魏大栓提醒薛澈看前麵的路,“路還長著,你以後還有機會迴來看。”
“等到了西北,你就是薛家軍的一員。薛家軍出征,從不迴頭。”
薛澈又望了一眼蘇知知他們的馬車,最後把頭扭迴來,直視前方:
“魏爺爺,我知道了!
蘇知知這時候也趴在馬車上掀起簾子往迴看。
薛澈那邊的隊伍太長,已經看不清誰是誰了。
另一邊,慕容棣他們還在山下目送著。
麵容已經模糊,隻能看見他們身上衣衫被風拂起。
“我會迴來的——!”蘇知知大喊。
她將兩隻手都伸出窗外,奮力地揮動。
遠遠地,山很綠,人的衣裳很白。
青山白衣。
再會有期。
……
這一次的上京之路過得很順利很開心。
雖然每天都在趕路,但是每天見到的景象對蘇知知來說都是不同的風景。
而且比起去年往西北去的路上,他們這迴經過了更多的城鎮村莊。
除了極少數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的情況,他們每日晚上都住客棧,不用像去年一樣總是露宿野外。
蘇知知在馬車裏趴一會兒,又爬到馬背上吹吹風:
“娘,去年我跟爹去西北的時候,我就想著下次出遠門帶上娘一起,還有其他村民。我還想著帶上好大的鍋,好多碗,路上捉野味可以炒著吃。現在都成真了!”
伍瑛娘騎著馬,身子在北風中挺成一棵樹:
“嗯,知知想的很好,但是你從馬車出來記得把你的帽子戴上,還有,在馬車裏不可以偷吃那麼多零嘴,等會就要吃飯了。”
蘇知知小嘴向下一沉。
好吧,有娘在身邊雖然很好,但是她不能像去年那樣胡鬧了。
秋錦玉在後邊道:“瑛娘說的對,等會我們停下馬車就該做飯吃了,今天做醬爆獐子肉和烤雞。還有知知喜歡的煮團子,我昨日在路過的村裏找人買了些米團子。”
蘇知知一聽又眉開眼笑了:“好!
秋錦玉的確帶了大鍋和大碗還有很多調料。
其他村民們都是捕獵和處理獵物的好手,即使是在動物甚少出沒的冬日也能時不時抓一兩隻迴來。
而且每次路過城鎮的時候,他們看見什麼沒見過的特產就買來嚐嚐,打聽到當地有什麼好吃,也買迴來嚐嚐。
整個隊伍的氣氛太過和諧,就像是一大家子人出遊野炊一般。
郝仁本來是懷著沉重心情迴京的,他以為自己在路上會愁眉不展,夜不能寐。
結果一上路,他吃得好睡得香,每天都被蘇知知和一幫咋咋唿唿的村民逗笑。
蘇知知甚至問:“爹,你天天坐馬車裏,最近好像胖了點。吳展的爹好像就是天天坐馬車變胖的!
伍瑛娘也點頭:“是胖了點!
吳富貴肥頭大耳,肚大如海,身材看著很富貴。
郝仁聽見女兒把自己和吳富貴放在一起比較,麵上鎮定的表情都要被母女的話震碎了。
他以前是個長安貴公子,後來落難也是個斯文山匪,俊秀的皮囊一直沒變。
他怎麼能接受自己變成吳富貴的模樣?
郝仁瞄了一眼伍瑛娘緊實流暢的腰線,咳了兩聲:
“知知,你少吹些風,進馬車來,我來騎馬!
他也是會騎馬的。長安勳貴少年郎,有幾個不會騎馬的?隻不過許久不騎,有些生疏了。
“我不想進去。”蘇知知卻不肯下馬。
伍瑛娘直接伸手一撈,把蘇知知撈到了自己的馬背上:
“那你和娘共騎一匹。”
蘇知知坐在伍瑛娘身前,覺得身後一片暖意,兩側又有娘結實的胳膊護著,她就舒舒服服地靠著了。
郝仁翻身上馬,一家三口,兩匹馬並行。
郝仁騎著騎著就笑了。
伍瑛娘問:“你笑什麼?”
郝仁看著共乘一匹的妻女:“我想起你當年救我時候的樣子!
他永遠也忘不了,伍瑛娘提著長槍從山上衝下來的畫麵,衣發生風。
伍瑛娘手中的長槍挑出兩朵血花,身邊兇惡的官差就倒了地。伍瑛娘手一拎,要把他提上馬背。
可是他當時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爛不堪,伍瑛娘一扯,沒把人扯上來,反倒把身上那點布料徹底扯成幾塊掉在地上的碎布。
伍瑛娘索性就彎腰撈住郝仁的腰,把他整個抱上了馬,放在身前,護著他疾馳而去。
“哈哈哈哈……”伍瑛娘也想起當時的情況,笑得開懷,“你當時是不是以為我是來劫色的女山匪?”
郝仁唇角揚起:“我以為你是上天派下來的蓋世英雄。”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也不小,被後邊騎馬的老徐聽見了。
“對對對,那時候我在場!我可什麼都看見了!”
“你們倆來得晚,沒見著那一幕,瑛娘可出息了,救村長的時候,就跟俯身揪了朵花似的。”
老徐跟花二娘和虞大夫描繪著,描繪了幾句就開始演上了。
“哎哎,看我啊,我給你們學學……”
“白洵你來,你配合我一下……”
“當時他就是這麼倒……她就這麼一扯一提……哎喲,這不是我的蓋世英雄來救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