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州城頭，夜已深。
閔子墨盤坐在城樓一角，膝上橫著鑌鐵長槍，閉目調(diào)息。
白日裏的喧囂早已平息，城外陷入一片死寂，可這種寂靜，卻比任何吶喊都讓人發(fā)毛。
“部堂大人！部堂大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一名親兵奔上城樓，甲葉碰撞，在空曠的城牆上發(fā)出清脆的迴響。
“北城有異動！”
閔子墨雙目倏然睜開，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腳下戰(zhàn)靴一踏，人已朝著北麵城牆疾掠而去。
一刻鍾後......
徐允成指著城外漫山遍野的火把，隱隱火光中，映出一片突兀的輪廓。
“部堂，您看......”
閔子墨身為三階武者，夜色並不能阻隔他的視線。
隻見，城北約莫二裏開外，原本平坦的曠野上，竟建起了一座兩三人高的臺地。
數(shù)不清的人影，此時，仍在瘋狂搬運(yùn)土石，將臺地越堆越高。
而且，這座臺子的形製有些古怪。
它既沒有修築供守軍藏身的牆垛，也沒有方便兵馬登臨的斜坡。
它就是一個巨大而平整的圓形土臺，四壁陡峭，仿佛一口倒扣在平原上的無把平底鍋。
閔子墨眉頭緊鎖，武者的直覺告訴他，這玩意兒有問題！
“我去探一探。”他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沉聲道。
“萬萬不可！”
徐允成聞言大驚，連忙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部堂大人，下官與彭連虎交手兩年有餘，那賊酋軍中，同樣有三階悍將，且不下三人！”
“您若貿(mào)然出城，萬一被賊軍高手纏住，再以大軍合圍，後果不堪設(shè)想啊！”
閔子墨沉默了，但並沒有衝動。
他思索半晌，看向徐允成，“徐大人，賊軍以往攻城，可曾修築過此物？”
徐允成竭力朝城外望去，夜色茫茫，可他一個文官，根本看不真切。
閔子墨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碎裂的城磚，在腳下的青石板上，三兩下勾勒出那座土臺的大致輪廓。
徐允成湊過來看了看，臉上的疑惑更重了。
“這......未曾見過。”
他也算知兵之人，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種建築有何軍事用途。
“部堂大人，也不必太過在意。”徐允成沉吟片刻，出言寬慰。
“那臺子離城牆足有二裏之遙，弓手站上去，箭矢也射不到城頭。”
“他們想建，便由他們建去，說不定，他們忙活一夜，明日攻城時，反倒手腳發(fā)軟了。”
這番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可閔子墨心中的那份不安，卻絲毫沒有減退。
他盯著城外那片熱火朝天的工地，久久不語。
良久，他才對身邊一名二階武將吩咐道：“周遊擊，你守在這裏，盯死那座臺子。”
“但凡有什麼發(fā)現(xiàn)，立即報給我。”
“喏！”那武將麵色肅然，抱拳領(lǐ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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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土臺正中，彭連虎獨(dú)自佇立。
整座高臺的建造，粗糙得令人發(fā)指，隻是用人力夯土，簡單堆砌出了一個雛形。
“仙人......”
他望著下方勞作的士卒，心頭泛起一絲疑慮，忍不住在腦中發(fā)問。
“這登仙臺如此簡陋......當(dāng)真......能成事？”
那個柔媚空靈的聲音，帶著幾分憐憫，於腦中迴應(yīng)著他。
“癡兒。”
“你以為，飛升靠的是瓊樓玉宇，還是金磚玉瓦？”
“凡人的手藝，再精巧，於天地而言，也不過是沙上樓閣。”
“本座所布大陣，要的，隻是形製而已。”
彭連虎渾身一凜，那點(diǎn)不恭順的念頭瞬間煙消雲(yún)散。
“是，是！弟子愚鈍，弟子明白了！”
但他不知道，血祖布陣，哪需要建什麼“登仙臺”？
這個土石疙瘩，不過是為了掩蓋其下的“血陣”紋路而已。
看土臺修的差不多了，寄宿於彭連虎神魂內(nèi)的大夢精神一振，催促道：
“血祖，就是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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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夜已深，慶典終於散去，這座古老的帝都重新歸於平靜。
建極殿頂，李薇和顧謹(jǐn)之並肩立著，任由夜風(fēng)吹拂著衣袂。
就在這時，一陣細(xì)微的窸窣聲，伴隨著瓦片的輕響，自殿頂?shù)娘w簷處傳來。
兩人齊齊轉(zhuǎn)頭，恰巧看見曾義爬了上來。
對上兩人視線，曾義嘿嘿一笑，調(diào)侃道：“怎麼，小兩口不舍得下去了？”
想起先前怪異的氛圍，李薇的臉頰微微一熱，顧謹(jǐn)之的耳根也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紅。
“咳咳！”
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她看向顧謹(jǐn)之，神情變得無比鄭重。
“我不等天亮了，這就動身去封州。”
她頓了頓，眸光變得銳利。
“等把流寇平了，我再把整個大景翻一遍，就不信揪不出那個什麼菩薩！”
顧謹(jǐn)之深吸氣，隨即頷首。
隻是這一刻，他的心頭竟漫上一股難言的不舍。
但，他的理智卻迅速將這縷不合時宜的情緒壓下。
看著李薇的眼睛，他低聲囑咐：“快去快迴，注意安全。”
“放心！”
李薇大咧咧地一揮手，示意他安心，正欲飛身而起。
驀地，變故陡生！
轟——————！
毫無預(yù)兆，整片夜空毫無征兆地亮了一瞬，亮得比正午驕陽還要刺目。
緊接著，光明退去，黑夜重臨。
可天空，卻不再是方才的模樣。
漫天星鬥，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jǐn)噭樱_始瘋狂地旋轉(zhuǎn)、挪移！
星河倒卷，鬥柄移位，古老的星宿被徹底撕碎、重組！
還不等三人從震撼中迴神......
嘩啦啦~~~
一陣水波聲蕩漾開來。
接著，李薇的周身，忽然爆發(fā)出刺目的聖潔白光！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身旁的顧謹(jǐn)之，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建極殿頂，一朵由純粹光芒構(gòu)成的巨大白蓮花苞，自她腳下憑空生成。
蓮瓣層層上湧，隻一瞬間，便將她完全包裹了進(jìn)去。
曾義被這神跡般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顧謹(jǐn)之的瞳孔則驟然收縮，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卻隻抓到了一片虛無的蓮影。
啵——！
巨大的花苞向上伸展，於建極殿頂搖曳生姿。
一股清冽空靈的蓮香，以花苞為中心，如決堤的潮水，席卷向四麵八方。
秋風(fēng)蕭瑟的禦花園裏，嫩綠的新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
街頭巷尾，深宅小院，無數(shù)枯枝，竟重新綻放出絢爛的花朵。
整座玉京城，仿佛在一夜之間，從肅殺的深秋，一步跨入了萬物複蘇的暖春！
“這是......什麼情況？”曾義咋舌。
顧謹(jǐn)之緊抿著嘴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