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給斬淵破界閣的飛簷鍍上一層暗金,徐崇三人立在觀星臺的青銅欄桿旁。
羅辰斜倚著冰涼的欄柱,玉笛在指間無意識翻轉,笛尾穗子掃過斑駁的雲紋,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接下來幹啥去?” 他仰頭望著漸次亮起的天燈,語氣裏帶著幾分百無聊賴。
“落落沒和你們一起?” 徐崇摩挲著腰間收納環,那裏靜靜躺著尚未啟用的破劫丹,觸感溫潤卻灼得掌心發燙。
他的目光掠過遠處隱在霧靄中的修煉峰,銀眸中閃過一絲擔憂。
殷棱猛地踢開腳邊石子,玄鐵靴底與青磚碰撞出清脆聲響:“我倆一出關就找你,結果倒好 —— 先撲了個空,再去尋落落,她正卡在突破的緊要關頭!”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懊惱,琥珀色瞳孔裏跳動著怒火,“合著我們浴血渡劫出來,連杯慶功酒都喝不上?”
徐崇輕歎了口氣,晚風掀起他額前碎發,露出緊蹙的眉峰:“這麼說,前往永夜淵的計劃又得推遲了?”
話音未落,觀星臺的銅鈴突然被風吹響,叮叮當當的聲音在暮色裏顯得格外空寂。
“難不成真把她拋下?”殷棱嗤笑一聲,雙臂抱在胸前,玄鐵護腕隨著動作發出輕微碰撞聲,“且不說這地方多兇險,就她那脾氣,要是知道我們偷偷跑了,怕是得把永夜淵翻個底朝天來算賬。”
他腦海中浮現出落落手持長槍追著三人打的畫麵,不禁打了個寒顫。
“聚光典不能貿然修煉,破劫丹也得等合適時機……”徐崇苦笑一聲,倚著欄桿仰頭望向漫天星鬥,“新學的武學還沒吃透,精氣修煉更是長路漫漫。你們剛出關需要調養,這麼一看……”
他突然笑出聲,笑聲裏帶著幾分自嘲,“咱們倒成了這閣裏最清閑的閑人。”
羅辰停下擺弄玉笛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思索:“或許……我們可以先在閣裏找找機會?聽說藏經閣最近新添了不少古籍,說不定能找到破解聚光典困境的線索。”
他的提議讓氣氛微微一振,青銅欄桿在三人身後投下交錯的影子,隨著搖曳的燈火輕輕晃動,仿佛預示著未知的轉機。
暮色從雕花窗欞斜斜灑落,徐崇摩挲著腰間的收納環,想起心魔幻夢中那本泛著微光的《天道》。
書頁間流淌的箴言,至今仍在他心頭迴響,如同暗夜中的星火:“也好,我正想找些與《天道》相關的典籍,說不定能再尋些頓悟的契機。”
羅辰將玉笛往腰間一插,發梢還沾著方才觀星臺的夜露:“又是《天道》?每次聽你提起就雲山霧罩的。”
他甩了甩頭,發梢水珠飛濺,“罷了,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先去瞧瞧再說。”
三人踏著青石階來到藏經閣前,青銅匾額上「淵海藏珍」四個篆字在夕陽下泛著古樸的光。
守衛手持鎏金長戟攔住去路,殷棱扯著嗓子辯解時,玄鐵護腕撞在長戟上,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好一番交涉,守衛才狐疑地放行。
“連冠軍都不認得?”殷棱氣唿唿地踢開腳邊石子,“這破閣的守衛都是睜眼瞎不成?”
徐崇望著閣內層層疊疊的書架,銀眸微微發亮:“閣中弟子各司其職,哪能人人都關注賽事。”
他的聲音被撲麵而來的書卷氣息吞沒,那是陳年紙頁與墨香交織的味道,混著淡淡樟木氣息。
踏入藏經閣深處,羅辰仰頭望著高聳入雲的書架,玉笛在指間轉得飛快:“這麼多書?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頭疼。”
他後退半步,發尾掃過身後《玄黃戰典》的書脊。
殷棱笑得前俯後仰,玄鐵靴在青磚上蹭出刺耳聲響:“早就看出你是個武癡,讓你啃書還不如讓你和妖獸幹架!”
徐崇朝兩人擺擺手,袍角掃過排列整齊的書架。指尖撫過刻著「明理」二字的檀木牌時,他頓了頓,取下一本泛著暗紅封皮的《無畏》。
泛黃的紙頁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開篇文字在暮色中若隱若現:“無畏,並非不知恐懼為何物,而是在認清恐懼的猙獰麵目後,依然能毅然決然地邁出前行的腳步。就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中,即便四周充斥著未知的危險,心中懷揣無畏信念之人,也會憑借著內心那團熾熱的勇氣之火,摸索著前進,不被黑暗吞噬。”
他輕聲誦讀,聲音在寂靜的閣內迴蕩。
燭火突然被穿堂風撩動,將他的影子投射在書架間,與一排排典籍的輪廓重疊。
放下《無畏》,他又抽出一本另一本名為《萬象觀》的書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徐崇指尖撫過刻著古樸篆文的書架,燭火在紙頁間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並非妄圖從泛黃的典籍裏翻找出破解「聚光典」困局的捷徑,而是渴望在文字構築的天地間,尋得穿透迷霧的鋒芒。
心魔幻夢中那本《天道》帶來的震顫仍在心底翻湧,此刻化作一句箴言在腦海迴響——當天空黑暗到一定程度,星辰就會熠熠生輝。
他垂眸凝視手中書卷,墨香縈繞間,仿佛看見無數修行者在至暗時刻燃燒自身,最終化作照亮前路的璀璨星河。
這或許就是天道給予世人的啟示,越是深陷絕境,越要守住本心,等待破曉的契機。
徐崇將幾本邊緣磨損的古籍輕輕放在檀木桌上,泛黃的紙頁間飄散出陳年墨香與樟木氣息。
他倚著雕花窗欞坐下,午後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灑在《明理集注》的扉頁上,為古樸的文字鍍上一層金邊。
難得的清閑時光裏,他迫切需要這些文字帶來的寧靜,就像幹涸的土地渴望甘霖,撫平「聚光典」帶來的焦灼與困惑。
正當他沉浸在「虛極守靜,觀複歸根」的字句中時,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靜謐:“你好啊!”
一隻纖細的手從斜側方伸來,腕間的銀鈴隨著動作輕響。
徐崇眉峰微蹙,緩緩轉頭。
身著月白襦裙的少女立在光影交界處,發間簪著的玉蘭花與身後書架上的銅鎖同色,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他並未伸手迴應,修長的手指仍壓在書頁上,骨節泛著淡淡的冷白:“有事?”
這並非不禮貌,在徐崇的心中,在別人十分專注的時候進行打擾,這才是不禮貌。
少女的手僵在半空,笑容略顯尷尬:“你是斬淵賽的冠軍吧?我想……我們能交流些修行經驗嗎?”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期待,卻在觸及徐崇淡漠的眼神時,不自覺弱了下去。
徐崇合上古籍,書角磕在桌麵發出輕響:“藏經閣不是閑談之所。”
他起身時帶起一陣風,將案頭的紙鎮吹得微微晃動,“若有問題,改日可來問住所尋我。此刻,請勿打擾。” 銀眸中泛起的冷意,如同冬日結霜的劍鋒。
少女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慌亂地收迴手:“對、對不起……”
她後退半步,裙裾掃過地麵,轉身時發間玉蘭花的香氣還縈繞在原地,卻被徐崇迅速翻開新書的動作,徹底隔絕在專注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