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哥兒來了！”周老漢邊走邊解圍裙，“快進來坐！”
路遠被請進裏屋，坐到八仙桌前。
周寧給他倒水，“這次迴來得匆忙，忘了帶茶葉。這是麥茶，怠慢了。”
“已經很好了。”路遠笑道。
“阿易，你先招唿一下遠哥兒，我去廚房幫忙。”
閑聊了幾句，周寧走到外麵的雞籠，將路遠剛送的母雞拎進了廚房。
不多時，周老漢走出廚房，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碗放到路遠麵前，笑容滿麵地說道：“飯還要一會兒，先墊墊肚子。”
湯碗裏漂著三個雞蛋，乍一看像是乳白色的元寶。
“謝謝叔。”路遠露出懷念之色。
他夾起雞蛋吃了一小口，然後又喝了一口湯。
雞蛋綿柔可口，紅糖水甜度剛好。
其實，味道本身不重要，沒想到還能吃到前世的食物。
窮苦人家，紅糖和雞蛋就是招待客人最好的東西。
上一世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小時候每次有客人，他都能順帶吃兩個糖打蛋，所以經常盼著有客人來家裏。
“爹，我也想吃！”周易眼饞。
“鍋裏還有兩個，自己去盛。”周老漢沒好氣地瞪了周易一眼。
周易欣喜的去了廚房。
過了兩刻鍾，飯做好了。
一盆肥羊燉，一盤炸菜團子，一鍋藿菜疙瘩湯，還有路遠送的母雞，做成了紅燒雞。
除去紅燒雞，隻有三個菜，其中兩個還算主食。
用來炸菜團子的是玉米麵。
藿菜疙瘩湯裏麵小麥粉用量很足，而且還加了辣椒。
普通人家吃酸，多是用梅子，而不是食醋。
至於辣味，則是通過茱萸獲得，像辣椒這樣的調味料價格高昂的。
多數山民抓了野味，情願拿來換錢吃粟米豆羹，也不自己吃。
漁民也是一樣，調味料比魚貴，水煮魚腥味太重，比野菜都難下咽。
量大，重油，重鹽，是普通人家最好的飯食。
至於肥羊燉，多數人家過年也是吃不起的。
“多吃點！”吃飯的時候，周老漢一個勁地給路遠夾羊肉，自己卻基本隻吃菜團子。
周寧也不怎麼吃肉。
飯吃到一半，周老漢突然想起來：“對了，二郎，把大郎買的米酒拿出來。”
“額...”周易扒拉米飯的動作一頓，撓了撓頭：“酒...被我喝了。”
周老漢神情愕然：“五兩酒你都喝完了？！”
周寧也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說不喜歡酒的味道嗎？怎麼喜歡喝酒了？”
周易訕笑：“不清楚...就是突然感覺酒很好喝。”
周寧忍不住打趣：“看來阿易也長大了，估計很快就會想女人了。”
周易反駁道：“大哥你都還沒娶婆娘呢！況且我還要練武，做不成武師我才不會成家。”
“武師太難了，武者吧。等你成為武者，就是老爺了，到時候可以娶到大戶家的小姐。”
周寧對二弟的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等下個月繅完絲，我的工錢發下來，應該夠你去奔雷武館了。”
“要我說，不如去蠶莊衛隊學些拳腳算了。花三十兩去武館，未必能練出什麼名堂。”周老漢甕聲甕氣，顯然他並不讚成周易去武館拜師。
“爹，阿易資質中上，練武是有前途的，況且武館授徒講究循序漸進，是最適合他的。”周寧耐心解釋。
“啥子中上？不是好，就是壞，哪有什麼中等？不如蓋個屋，給你早些娶婆娘。”
周老漢取出旱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嘴裏嘟囔著。
“魚市方老頭家的二丫等了你兩年了，講好彩禮隻要二十兩，嫁妝隻多不少。人家都快等成二十的老姑娘了！”
“爹，二丫的事情...”周寧露出苦笑。
“爹，你放心！最遲明年開春，我一定幫大哥把二丫姐娶迴家！”周易拍著胸脯保證。
周老漢聞言，虎著臉：“胡吹大氣！練武是你想成就能成的？腳踏實地練出點小名堂，就算不辜負大郎的一番心意了。”他不懂練武，卻也知道不能急功近利，鎮上有不少練武練殘了的。
“曉得了！曉得了！”周易沒有爭辯。
“遠哥兒，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周寧看向路遠。
“不會啊，我之前在家也經常這樣。”路遠有點羨慕這樣的拌嘴，“寧哥，其實我對練武也很感興趣。”
“你也有興趣？”周寧一愣。
“是啊，能不能跟我說說縣城的情況。”路遠滿臉好奇。
“好吧。”周寧點點頭。
“如果家中小有積蓄，最好的去處是四大武館，尤其是對時間充裕的人來說。”
說到時間充裕，周寧頓了一下。
說得很委婉。
路遠點頭表示理解。
周寧接著道：“四大武館分別是神槍武館、狂劍武館、霸刀武館、奔雷武館。
每一位館主都是大武師層次的強者，教出過不止一位武師強者。”
“不知武師和大武師...”路遠好奇，他還不清楚具體劃分。
周寧頓了頓，道：“我聽蠶莊的教頭提過，武道第一境為神力境，分為皮、肉、筋、骨四關。
皮膚練得厚實堅硬，能夠抵禦尋常刀劍，便是磨皮境。
筋肉如鋼，可徒手碎巖，為煉肉境。
周身大筋堅韌如蛟，生出明勁，為易筋武師；
全身骨骼媲美神兵利器，暗勁遍及全身，為鍛骨境大武師。”
路遠若有所思：“那神力境之後...”
“是‘無雙境’，具體我不清楚，不過聽教頭們說，這個境界都是能開宗立派的宗師。”周寧滿眼憧憬。
“邁入宗師境，身體會誕生種種神異能力，並且可以通過血脈遺傳給後代。
據說宗師能抵禦普通煞氣的侵襲，直係後裔對瘴氣的劇毒也有極強的抗性。”
“那我以後也要成為宗師！”周易眼神堅毅，當場立誌。
路遠感受到了他的自信，有些意外。
“宗你個頭！”周老漢用煙鬥重重地敲他。
周易捂著頭，閉上了嘴。
“那內功呢？也是一樣？”路遠繼續問道。
周寧說道：“外功由外而內，內功由內而外。
內功可以全方位地鍛煉精氣神，因此叫法有所不同。
分為內息、內氣、真氣、真元四個境界。
對應神力境的皮、肉、筋、骨四關。
不過，清河縣主修內功的武者很少。”
“這是為何？”路遠又問。
“內功難練，也比外功珍貴。”周寧說道。
“四大武館都有內功傳承，但隻傳授館主的親傳弟子。”
“如果想學內功，還有其他門路嗎？”路遠對內功比較感興趣。
全方位鍛煉精氣神，對他來說很重要。
想要馴化和統禦更多的禦靈，他需要充沛的體力和精神力。
“除了四大武館，煉鋒號和福遠鏢局也是外來勢力在此立足，實力強勁，應該有內功傳承。此外，實力更強的六合盟肯定也有內功傳承。”
說著，周寧沒等路遠發問，便繼續說道：
“嶺南與中原不同，朝廷對這裏的掌控力很低。
若非有巡山司的強大武力威懾，縣衙連每年的秋稅都收不上來。
即便如此，麵對由六大家族組成的六合盟，巡山司也沒有絲毫辦法。
蜂王莊、蠶莊、迴春堂、魚市、漕幫、永安商行，分別被六大家族掌控。
六大家族的人，都是不用交稅的。”
“原來如此...”路遠若有所思，他知道本地家族很強，卻沒想到這麼強。
“我聽說永安商行有內功秘籍出售，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不過，最普通的內功心法都要二十兩銀子。”周寧道。
“二十兩？！”路遠一驚，這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周寧頓了一下：“其實...我認識一個磨皮境武者，在他那裏可以買到便宜的內功心法...”
路遠一愣：“是誰？”
“此人叫金亮，是永安商行一位供奉的幹兒子。如果你隻求普通心法入門的部分，二三兩銀子應該就夠了。”周寧道。
“心法保真嗎？”路遠眼睛微亮。
“外功、內功他都賣，買的人不少，盡管都不是什麼大戶，但他也不敢賣假秘籍，得罪一大批人。”
周寧給出肯定迴答。
“那會不會被那位供奉追究...”路遠有些顧慮。
周寧搖頭：“金亮生性濫賭，那位供奉早就放棄了對他的培養。隻要你不故意招搖，沒人會管。”
“不知金亮手中的心法有沒有毒功？”路遠又問。
“他賣的外功和內功隻有毒功。”周寧沉聲道。
“毒功大都可以速成，但修煉起來隱患很大。
一旦出現問題，輕則中毒，重則致殘，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路遠抱拳：“寧哥能不能告訴我金亮住在哪裏？”
“這...”周寧有些後悔剛才多嘴了。
“寧哥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的。”路遠正色道。
“遠哥，你不用這麼著急吧，等我練成了會幫你的。而且我其實......”周易勸道。
“金亮應該在鎮上的賭坊。”周寧出言打斷，生怕二弟許下什麼不切實際的承諾，畢竟周家為了他練武已經掏空了家底。
“這樣吧，明天我帶你去找他。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瞎練。”周寧叮囑路遠。
“好。謝寧哥。”路遠滿口答應。
“......”周易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