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之中。
餘幼沉默許久,又問了一遍:
“自己就好了.....是什麼意思?”
她倒不是沒有聽懂。
但,若是真的自己能好,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表哥又為何剛剛連走都走不了?
童老大夫吹胡子瞪眼:
“什麼什麼意思,就是這意思!”
“你看你家表哥這手裏的痕跡,小半圓,應是指甲的痕跡啊!”
“血雖不少,可那也是因為在容易流血的地方!”
餘幼嘉瞇了瞇眼,擠開擋路的小九,又捉住表哥欲要縮迴的手,捏住掌心仔細瞧了瞧,果然見到傷口,具是一些破碎的半圓形傷口。
她再想細看,卻聽周利貞又嘶了一聲:
“竟是這樣?那應是我身子著實太弱了?”
“可我剛剛分明......咳咳。”
周利貞用另一隻手捂唇輕咳,袖口抖落間,露出掩藏在袖下大片白中透著青紫的肌膚。
餘幼嘉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舅母來時的情況,她到底沒忍住,道:
“童老大夫,要不你再看看吧,說不準不是隻有這一處傷。”
“剛剛我不小心將表哥甩到地上去了,他摔在地上,手肩身許是都有傷,還是多看看好些。”
童老大夫麵露疑惑,嘀嘀咕咕道:
“現下的小年輕人可真是的,哪怕感情再好,也不要老和你表哥玩些過火的事情啊......”
“我再看看,嗯......難道是摔在地上,身上摔的太厲害,指甲插入了肉裏?”
餘幼嘉看到那些青紫之後,心中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她正要給童老大夫讓出位置,便見童老大夫作為醫者的動作更加幹脆,直接從一旁伸手扯開了周利貞的衣襟。
素白衣料一鬆,霎時露出大片欺霜賽雪的肌膚。
那本該無暇的玉色肩頭上,此刻卻橫亙著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痕。
白皙精致的鎖骨因疼痛而微微繃緊,縱使是白日,深處仍有一道道驚心動魄的陰影。
“唔......“
周利貞下意識發出一聲隱忍輕哼,他似是羞於這般情狀,偏過頭去,卻讓那修長的頸線在燭光下展露無遺,隱約帶著幾分委屈的顫音:
“表妹,你這是做什麼......”
餘幼嘉:“......”
童老大夫:“......”
早在一開始就捂住了眼睛的小九:“......”
餘幼嘉逼著自己別開視線,又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掌心那隻白皙如玉的手,以示自己確實沒有多餘的手扯人衣襟,隨後才重新將對方的手放迴去:
“童老大夫給你醫治......我在外頭等著。”
不然......著實有些不合適。
托童老大夫的福,不,拜童老大夫剛剛利索的動作所賜。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表哥雖然看著纖細瘦弱,可衣襟一打開,該有的一樣不少。
薄衫下腹肌腰線將掩而未掩,一派令人血脈噴張的春光美色。
雖然好看,但不是她該看的。
餘幼嘉幾步退出了茶室,靠在廊下發呆,又見不遠處門廊下仍站著剛剛那個來報信的黑皮漢子,想了想,到底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那漢子似乎對餘幼嘉有些畏懼,餘幼嘉朝他走,他便要往二道門裏讓路,餘幼嘉伸手,阻攔了他的動作:
“且慢一步,我隻是想問幾句話而已。”
那漢子隻得止住了步,緊繃著臉,緊盯內堂庭中的那棵樹:
“表小姐您有事吩咐。”
餘幼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便繼續問道:
“我看你皮膚黝黑,可是在更熱一些的地方曬的?”
“咱們這裏再南一些便是閩府,再南便是交趾,你從何處來?那些地方,糧食果實成熟的情況,是不是比咱們崇安要更好些?”
那漢子也沒想到表小姐叫住他是問這些,當即大大鬆了一口氣,看向庭中樹的視線也收了迴來:
“迴表小姐的話,我娘是被販賣到大周的昆侖奴,被我爹所求,生了我,這膚色是天生的。”
“至於那些地方的糧食果實成熟情況.......”
所謂昆侖奴,便是比交趾還南的南洋番部‘黑人’。
據說幹活力氣一把好手,性情溫和敦厚,先是經由進貢而來,而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富庶之家都習慣用這樣的奴隸。
餘幼嘉看出了對方的猶豫,也迴過味來自己剛剛為打聽果實而說出的言語有些突兀和冒昧,沒有為難對方:
“沒事,是我有些想岔才來叨擾。”
“你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我先走了。”
那黑皮漢子似乎有些驚詫於餘幼嘉的好脾性,撓了撓頭,聲如大甕一樣笑了幾聲才道:
“好好好,表小姐慢走。”
餘幼嘉揮手以作別,重新邁步迴了茶室外,探了探腦袋。
茶室內,周利貞已經穿戴齊整,童老大夫背對著門口,小九似乎在說些什麼,見到她來,便也住了口。
餘幼嘉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童老大夫,我表哥傷勢如何?”
童老大夫的神情比她剛剛出去時肅穆許多,毫不遲疑道:
“差一點兒就死了。”
餘幼嘉:“?!”
周利貞:“.......”
特地囑咐過的小九:“.......”
雖說是交代了說重一點兒,但是這步子未免一下也跨的太大了些吧!
餘幼嘉吃驚的厲害,下意識看向一旁宛若弱柳扶風般輕咳的自家表哥:
“如此嚴重?!”
“可,可剛剛......”
不,不對,剛剛其實表哥也說過走不了的。
隻是她剛剛隻看到了血跡,沒有將重心放在表哥的身子上。
童老大夫還是神情嚴肅,他撚著胡須,長長歎了一口氣:
“內傷難治,本就較難看出來。”
“更何況,先前不是還有墜馬車的傷......”
這迴,換成了餘幼嘉麵色不太好看。
她先前隻看到表哥第二日便勉強能走,後續雖有聽到少許咳嗽,可也隻當多年疾病,哪裏想到竟那麼嚴重,還被表哥藏的這麼好。
難怪表哥剛剛會問她,他是不是要死了......
這是表哥要死嗎?分明是在說推人的她該死啊!
餘幼嘉心頭嘖了一聲,開始從童老大夫處想辦法:
“童老大夫神醫妙手,一定能治的,對吧?”
童老大夫大手一揮,連忙道:
“老夫可是神醫,怎麼會沒有藥方——”
餘幼嘉戳了戳小九,口型道:
‘記下。’
小九騎虎難下,隻得開始從隨身腰包裏翻找炭筆,而童老大夫,也果真沒有讓人失望,張口就是——
“直接早日成婚吧。”
餘幼嘉:“?”
周利貞:“!”
小九:“......”
猛了。
童神醫,您這藥方,下的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