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釋界，皇家修煉院後山秘境。


    時空乾坤塔第七層的鎏金殿內，高康的分身心神突然一陣震顫。掌心貼著塔身的青金石紋路驟然亮起，那些曾被他以精血祭煉的星軌圖紋，此刻正泛著細碎的銀芒，如同無數螢火蟲在石麵上遊走——這是本體與星盤融合時種下的感應印記，一百多年（塔內時間）未曾有過波動的印記，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具象化的星圖。


    “本體……出事了。”分身指尖劃過石麵，星圖驟然分裂成九道流光，在殿內投射出地球藍星的虛影。他看見北美大陸西海岸的海底，那座曾被深淵之力侵蝕的海底神殿正被新生的天道法則徹底碾碎，而在亞歐大陸東部的秦嶺深處，九道星芒組成的星盤正緩緩沉入地殼，每一道星芒都對應著他記憶中本體與分身融合時的靈脈節點。


    “器靈！”分身突然轉身，看向懸浮在塔頂的青銅燈盞。燈芯上跳動的三色火焰此刻隻剩微弱的明黃，燈身刻著的“時”“空”二字已褪去七分光澤。


    “……”器靈沒有迴答，聲音像生鏽的齒輪無法轉動。


    高康此時在時空乾坤塔，以前身本體的經驗，順利達到了合道境頂峰，也算是偽超脫境了。立即行動，再次凝煉分身，很快就凝煉出問道境一具分身出來。


    “星盤重塑天道的反噬……已波及到所有分身體係。冰釋界的這具分身，是留在三千小世界的最後錨點了。”高康來到十二層，他當時記得器靈怎麼打開時空通道的，時空奧義絲線清晰落入高康靈識，明白其中的道理，奧義絲線也可以以自己的意識去組合，他手裏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在殿內撕開半人高的空間裂縫，“通道隻能維持三十個唿吸，得快速離開”


    分身猛然握緊手中的半塊玉片。這是當初兩界歸一之戰後，他特意留在時空乾坤塔內的信物，此刻殘片表麵的符文正與裂縫中透出的地球靈氣產生共鳴。合道境後期的靈力在經脈中沸騰，他突然想起年前本體在星盤融合前傳來的最後一縷神識：“記住，殘片不能……”


    不能什麼？二分身搖頭，將殘片收入納戒。時空乾坤塔二層以上的時間流速是外界一百倍，他在此地閉關不過百年，地球卻隻過去了一載——但根據星圖顯示，地球的時間線似乎在天道重塑後發生了微妙的偏移，現在的時間，依然停留在1992年8月31日。


    “轟！”


    裂縫突然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新凝煉的三分身不再猶豫，指尖掐出星隕九變的逆轉劍訣，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撞入裂縫。在穿過空間壁壘的瞬間，他清晰聽見最後的歎息：“希望能順順利利。”


    鄂西北邊遠小縣城中，第一中學的後巷，青石板路上騰起一陣細碎的銀光。高康猛然睜開眼睛，入目是斑駁的紅磚牆和生鏽的消防栓，鼻尖縈繞著巷口涼皮攤的麻醬香味——沒錯，這是地球的氣息，經過天道重塑後的純淨靈氣，正以比修真界慢萬倍的速度在空氣中流動，有了上次歸來的經驗，這次把一個有小小空間的法寶帶在丹田裏，多多少少還是帶點東西來，不然又要操心學費了。


    “咳。”他突然彎腰咳嗽，體內的靈力在經脈裏橫衝直撞。這具新凝煉的分身，還沒能完全適應地球的法則。在時空乾坤塔內，以冰釋界的本源之力重塑分身，特意將外貌調整到十五六歲——那是本體在地球時最常維持的模樣，他知道地球凡人的骨骼經脈，遠不及修真界軀體堅韌，以他的身軀，普通人就是拿槍來也沒有用。


    校內的巨大鍾突然震動“當”的一聲，顯示時間是9月1日下午3點30分。高康摸了摸口袋，裏麵隻有三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幣和半塊沒吃完的綠豆糕——這是母親今天早上塞給他的，說是放學後買教輔資料用。他忽然想起，今天是開學第一天，班主任李老師在早自習時反複強調，本周五前必須交齊360元的學費和資料費，而家裏的抽屜深處，還躺著三張催繳電費的紅色單據。


    “叮鈴鈴——”


    巷口傳來自行車的鈴聲，幾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打鬧著跑過。高康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的衣服，袖口處還留著幫父親搬蜂窩煤時蹭的煤渣印。修真界的問道境強者，對應地球應該是洞虛期初期超級強者，離最高渡劫還有很遠的路，中間隔著洞虛期中期、後期，再就是大乘期，然後渡劫飛升……


    此刻卻為凡人的銅臭發愁——他忽然想起在冰釋界時，隨手撒出的一枚中品靈晶就能買下整座城池，可在這地球，靈石早隨深淵之門的關閉化作齏粉。


    家中，高康特意控製著腳步，推開虛掩的木門，母親正在廚房熬中藥，煤爐上的鋁鍋咕嘟作響，蒸騰的熱氣裏混著廉價雪花膏的味道。


    “小康迴來了？”母親擦著手從廚房出來，鬢角的白發此時感覺又多了些，“早上給你的錢……”


    “還在呢。”高康趕緊把錢塞進母親手裏，觸到她掌心的老繭時，心口微微發緊。父親沒有什麼特長，靠送蜂窩煤賺錢養家，母親靠在糊紙盒、做臨時工撐起這個家，這具分身的記憶裏，最深刻的便是每個深夜，母親在臺燈下數硬幣的叮當聲。


    “李老師說……”母親欲言又止，從褲兜掏出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張泛黃的信紙，“你爸當年的戰友寄來的，說能幫忙聯係去南方的電子廠打工，可你馬上要高三了……”


    高康接過信紙，目光掃過上麵寫著的“月薪800元”“包吃住”等字樣。合道境修士的神識本能地掃過整間屋子：18平米的空間裏，床底堆著三雙補了又補的膠鞋，衣櫃裏掛著兩件舊服和母親的工作服，廚房的米缸裏隻剩小半缸陳米——這樣的家境，莫說360元的學雜費，就連下個月的生活都是問題。


    “媽，我有辦法。”高康突然想起空間法寶裏還留著幾塊在冰釋界煉製藥材時剩下的百年人參。修真界的凡俗世界，這些藥材能賣上高價，可在地球……他忽然記起縣城中心的同仁堂，或許可以去試試。


    第二天清晨，高康站在同仁堂的藥材櫃臺前，掌心的百年人參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藥香。櫃臺後的老藥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人參上停留片刻，突然壓低聲音：“小夥子，這參……哪兒來的？”


    “家傳的。”高康不動聲色地釋放出一絲木屬性靈氣，讓參須輕輕顫動，“您看能值多少錢？”


    老藥師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作為家傳三代的藥師，他從未見過如此鮮活的人參，莖葉上甚至還帶著露珠般的光澤。“三千塊。”他舔了舔嘴唇，“但得現金交易，不能走賬。”


    成交。高康將紙幣整齊地疊好放進書包，剛走出藥店，就聽見街角的報亭傳來廣播：“近日，秦嶺深處發生多次小規模地震，地質專家稱係地殼運動所致……”他心中一動，神識掃過報紙頭版的照片——震中位置，正是當年星盤沉入的地方。


    下午的數學課，班主任李老師抱著一摞資料走進教室：“同學們，這是最新的高考模擬卷，一套30元，自願購買……”話音未落，教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翻書聲。高康摸了摸口袋裏的錢，想起母親昨天說紡織廠要裁員，想起家裏還沒交的電費，突然聽見前排同學小聲嘀咕：“聽說三班的王浩，他爸給學校捐了臺電腦，直接進了重點班……”


    放學鈴響時，夕陽正將操場染成金色。高康站在教學樓下，望著宣傳欄裏貼著的“貧困生補助申請表”，上麵明晃晃的“需村委會蓋章”“需三級證明”等字樣，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修真者的傲骨在胸腔裏灼燒，他忽然想起在冰釋界時，抬手便可覆滅一國的威風，此刻卻要為幾百元的學費低頭。


    “高康！”


    同班的陳雨薇跑過來，手裏揮著張傳單：“周末市體育館有散打比賽，冠軍獎金五千呢！你不是練過武術嗎？要不要試試？”


    傳單上印著“xx市首屆青少年散打錦標賽”的字樣，獎金欄裏的數字格外醒目。高康忽然想起，這具分身在地球時，曾跟著父親學過幾年軍體拳，雖然隻是花架子，但以結丹期的神識控製身體，應付凡人的比賽應該綽綽有餘。


    “算我一個。”他接過傳單，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未成年人需監護人簽字”的條款。母親要是知道他去打比賽，怕是要急出病來——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深夜，高康坐在窗臺邊，望著頭頂的星空。九顆微弱的星子正按照星隕九變的軌跡排列，那是他和分身融入星盤時留下的印記，如今化作地球的守護星軌。神識掃過自己的丹田，結丹初期的金丹上，隱約映出星盤的紋路——這是天道重塑後，每個兩界生靈都會留下的印記，也是他能自由穿梭兩界的關鍵。


    點


    口袋裏的電子表顯示零點整。高康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抬眼望去，隔壁王大爺正拿著掃帚清掃樓道——這個還在工作，怕是為了多賺份夜班的錢。他忽然想起，在冰釋界時，自己曾立下宏願要守護兩界安寧，卻忘了守護的第一步，是讓身邊的人不再為生計發愁。


    “星隕九變，逆轉時空……”他低聲念動法訣，指尖亮起微弱的星光。按照修真界的時間，他在冰釋界的那具分身已經修煉了百年，合道境後期的修為，足以在地球建立一個門派，但他清楚，現在的地球不需要修真者的強權，需要的是凡人的煙火氣。


    第二天清晨，高康將兩千塊錢塞進母親的枕頭下，留下張字條：“學校發了獎學金，別太辛苦。”出門時，他特意繞到巷口的包子鋪，買了兩個肉包——這是母親最愛吃的，隻是平時舍不得買。


    走在上學的路上，陽光穿過梧桐葉的縫隙灑在肩頭。高康忽然看見街角的公告欄前圍著人群，擠進去一看，是張招聘兼職家教的廣告：“高三數學，每小時時薪50元，上門授課。”他摸了摸口袋裏的學生證，忽然露出笑容——或許，比起散打比賽，這個更適合現在的自己。


    遠處的鍾樓傳來九聲鍾響，驚起一群白鴿。高康望著鴿群劃過的軌跡，忽然想起修真界史書裏的記載：“雙子星降，以身為碑。”如今碑已成，星已歸，而屬於高康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在這個沒有深淵的世界裏，他要學會用凡人的方式，守護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