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魏忤生讓侍女退出後,坐在了位上,麵前僅剩下心月一人。
“宋時安的想法到底是怎麼樣,也沒辦法探知。”魏忤生思索起來,“但現在於京城裏,我主動去接近他,也似乎不太合適。”
“隻要是一起去朔風,途中是有機會對話的。”心月說道。
“此行,隨軍的禁軍校尉,由我親自帶出城,期間可以多相處,能夠信任。但朔風那邊的將軍官員,基本上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就算我是皇子,無任何治理和行軍的資曆,多半情況下不會服我,至少在心裏。”
“但殿下有皇帝的委任,如若不從,可行令行禁止之權力。”心月道。
“那是自然,但有些事情,我直接來的效果會差很多。”
在思忖後,魏忤生抬起頭,道:“我亟需心腹,倘若宋時安為我而來,何不能成為我的心腹?”
其餘人不是不能用。
但絕對沒有使用一個‘嶄新’的人,來得順利。
“他真有真才實學嗎?”心月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帶兵打仗,沒有經驗是完全不行的。”
“不。”
魏忤生搖了搖頭,提出道:“我覺得此次守城的核心不在於‘戰’,而是在‘治’。”
他這樣說後,心月逐漸明白。
“如何利用我們手中有限的全部去抗齊,此乃關鍵。”
魏忤生並非隻有一腔熱血。
在自告奮勇後,他就開始認真謀劃了。
然後得出一個結論——政為先,兵次之。
“那他,或許會是那樣的人才。”心月道。
哪怕第一次跟他的見麵,並不算愉快。
“此行,”
握著腰間配劍的劍柄,魏忤生已經有些迫不及待與宋時安會麵了:“我們的生死,已經綁在一起了。”
………
“客官這是?”
學子驛館客棧,見一位身著絲綢華服的男人上樓,小二連忙笑盈盈的去迎。
“宋時安住哪?”
“客官這是要找宋老爺啊?”小二打量過後,問道,“請問您是?”
“宋靖。”
男人麵無表情道。
聽到這個,小二正在茫然時,一旁的店家趕緊過來,有些惶恐的問道:“是宋府君嗎?”
盛安令雖然並非是頂級大官,但在首都範圍內,京都市長名字的流傳度絕對是很高的。
尤其是這些服務行業的,必須要知道。
萬一哪天被查封了呢。
“是。”宋靖冷冷道。
“時安公子現在不在驛館,應該去外麵了,可能晚一些迴來……”店家解釋。
“他在哪個房。”
“……”稍作猶豫後,店家伸出手,道,“那在下帶您過去。”
就這樣,宋靖被帶到了宋時安的房裏。
在店家準備離開之際,宋靖隨手扔出小袋銀錢。
“折煞小的了,宋老爺住店,咱怎敢收錢。”
雙手接著錢的店家連忙婉拒,想要把錢還迴去。
“怎麼?”
宋靖眉頭一皺,反問道:“有朝廷官員住店不給錢?他叫什麼名字?”
“不是不是。”店家惶恐的擺手,“咱家的意思是,解元老爺住店,日後科考咱家驛館生意更好了,咱感激還來不及呢。”
“收著,不要告訴他我來了。”
宋靖沒有再搭理此人,在房裏直接變坐下了。
對方也識趣的離開,帶上了門。
宋靖環顧周遭,而後拿起了桌上一本名叫《花香夜》的小說,翻看幾麵過後,嫌棄的甩到了一邊:“嘖。”
接著,就在客房裏一直的等待著。
良久,良久。
“那一天的寂寞,寂寞……”
手上拿著小說和用油紙裝著的饃兒,宋時安剛推開門便直接愣住。
看著坐在自己房裏的宋靖,呆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道:“爹,你來了。”
“你這些天哪來的錢?”宋靖問,“沒找店家索要吧?”
“我娘給我帶的。”宋時安老實迴答。
“在你娘給你帶之前呢?那幾天,錢怎麼來的?”
“王水山給我的。”宋時安解釋道,“他也是一個舉人,當了京裏的戶籍吏,迴去跟他爹打完招唿,過些天就迴盛安述職。到時候,我再還給他。”
一般來說,京城的吏特別難當,都是那種有家庭背景的人才能安排。
但也不全是。
畢竟上麵也要有真才實幹的人來做事,不能全招少爺,而他的那一篇關於清查世家人口的文章被戶籍吏的主官看中了,認可了他這方麵的才能,特意的把他要了過去。
大環境如何沒辦法改變,但‘吾輩當自強’一定是對的。
“過來。”宋靖對宋時安道。
宋時安走過去,將饃兒放下。
那本新買的小說,也放到了一邊,絲毫沒有任何的羞愧。
竟不避我?
宋靖感覺宋時安真的是變了,看這種小說,完全不害怕自己責怪?
你不懂,這叫服從性測試。
搞多了到時候你也麻木了。
麵對宋靖,宋時安與之對視一會兒後,見對方遲遲沒有開口,便主動道:“爹,我去朔風了。”
這幾個字,重重的在宋靖的心裏墜了一下。
其實半夜宋時安離開家時,他就猜到了。
下午的時候,也聽說尚書臺張榜了。
但由他說出口,還是感到沉重無比。
朔風,沒人能守得住。
如果朝廷拚命救,尚且有一定的可能。
但隻增派了一千禁軍,毫無疑問是杯水車薪。
“娘那邊,您替我說一下。寬慰一下她,然後告訴他,我一定會迴來的。”宋時安請求道。
“一定會迴來?”
宋靖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兒子,肅然道:“你清楚將要麵對什麼嗎?”
“嗯。”
“你隻是一個縣令,你能左右些什麼?”
“父親。”宋時安認真道,“六殿下從未執政掌軍,並無信任心腹。倘若我接近他,他必定完全信任於我。”
“我猜到了,你會這樣想。”
他很懂政治,讓宋靖感到些許意外。但仔細一想,《屯田策》裏的拉扯權衡,便全是政治。
但他,還是不認可這樣以命去博富貴的態度。
看著這個還未來得及好好了解,便可能再也不見的兒子,宋靖終於心軟:“時安啊,從私塾走到朝堂,爹用了二十年。你,為何如此急切?”
麵對他不安的詢問,宋時安雙眼裏,隻有堅毅:
“兒,定不辱父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