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總統大選結束後,從民主黨手中重奪政權的共和黨舉行了一場盛大而華麗的慶祝宴會。
共和黨對這次勝利可謂是歡唿雀躍。
1912年那場選戰,明明勝算不小的,卻因威廉·霍華德·塔夫脫(william howard taft)與羅斯福的內鬥導致選票分裂,最終共和黨隻能眼睜睜看著政權落入民主黨之手,成為了共和黨的奇恥大辱。
如今,他們終於從民主黨手中重新奪迴了政權。在這大好日子裏,不辦一場慶功宴簡直說不過去。於是,即便共和黨一向主張禁酒令,今天也破例開香檳暢飲,把各類烈酒都灌進了肚裏。
而在這片喧囂之中,一人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那就是在選舉中無論是得票數還是選舉人票都壓倒性獲勝、成為美國第29任總統當選人的查爾斯·埃文斯·休斯(charles evans hughes)。
“祝賀當選,總統先生。”
“沒錯,真是場壓倒性的勝利。現在那些民主黨的南方佬也該認清自己的分量了。”
“哈哈哈,全靠諸位的支持啊。”
麵對周圍不絕於耳的讚美與奉承,休斯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不斷與支持者們握手寒暄。
當然,那笑容也不過是政客慣用的麵孔罷了,哪像喝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傻笑的副總統當選人哈定,被他老婆弗洛倫斯·哈定(florence mabel \"flossie\" kling harding)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混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畢竟,與外表憨厚、實則空心的哈定不同,休斯是一路從紐約律師、再到聯邦大法官、最後走到總統寶座的老練政客,早把這種場麵看得透徹。
這種低劣的奉承,他早就見得太多,怎會真放在心上?
“不過這樣站了好幾個小時,也的確有些累人了。”
他覺得,是時候找個借口休息一下了。
休斯向助手使了個眼色。
“總統先生,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嗯?知道了,我馬上來。”
助手果然配合地露出一副“出了急事”的神情,湊近他耳邊假裝低聲說了幾句。
休斯隨即換上一副凝重表情,對眾人微笑道歉。
“各位,實在抱歉,臨時有點急事需要處理。我很快就會迴來,這段時間還請大家多與哈定副總統當選人暢談幾句。”
“誰?我嗎?”
哈定醉醺醺地歪著腦袋,一臉懵逼。休斯果斷把這些應酬推給了他,轉身離開了宴會廳。
他快步走進一間沒有人的房間,然後毫不猶豫地一頭倒在柔軟的沙發上。
“唿——這下總算能喘口氣了。一直站著接待,腿都快斷了。”
“嗬嗬,這說明大家對您的期望很高。”
“但我卻覺得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
這一切,都要怪前總統威爾遜。
由於他執政期間鬧出的種種大亂子,美國政府的局勢可謂是一塌糊塗。
代理總統馬歇爾根本無力應對局麵,連坐穩這個位置都已經捉襟見肘。
因此,即便國際局勢已經混亂成那個樣子,美國的利益也在動蕩中不斷遭受侵蝕,但美國政府卻仍舊一副事不關己、無所作為的模樣。
人們自然將所有希望寄托在新當選的總統休斯身上,希望他能收拾威爾遜留下的一地雞毛。
“可即便知道這些,您還是參加了競選不是嗎?”
“沒錯,我參加了。既然贏得了選舉,就必須做人民所期待的事情。”
休斯仰望天花板,長長歎了口氣,腦中開始仔細整理起他作為總統將要麵對的種種事務。
“首先最緊迫的,是恢複因威爾遜而崩塌的美國威信......”
可威信這種東西,豈是說恢複就能恢複的?
當然不是。
因此,他必須一步一步地清除眼前的障礙,並憑借過程中所取得的成果,逐步重建美國的尊嚴。
好在對休斯來說,美國經濟正處於一場史無前例的繁榮之中,短暫的戰後蕭條也已過去,紐約甚至有望在幾年內超越倫敦。隻要他不犯威爾遜那樣的錯誤,事情並非沒有希望。
“其實我個人是很想就俄國內戰發表看法的,但......這恐怕不太現實。”
“是的。現在介入已為時過晚,而且美國民眾也不會樂見政府卷入俄國事務。”
休斯對此感到萬分遺憾。
如果他能更早登上總統之位,哪怕無法直接出兵,也至少能趁德國與英國在俄遠東角力之際分得幾份利益。
更何況,最近美國國內也泛起了紅色浪潮。
像馬克思主義者阿爾弗雷德·瓦根克內希特(alfred wagenknecht),還有因《震撼世界的十天》一書而聞名的記者約翰·裏德(john ss reed)等人,紛紛在國內創建美國共產黨,讓許多人為之一顫。
若當初美國能插手俄國內戰,至少也能借“遏製紅色主義蔓延”的名義,稍稍挽迴一些國家威信。
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
更何況,美國還有一堆比這更緊迫的麻煩。
比如世界大戰早已結束,但依舊還在墨西哥邊境挑事的潘喬·比利亞(pancho vi)等人,美國還得在南美打著“香蕉戰爭(banana wars)”來保護自己的商業利益。此外,全國範圍內落實禁酒令的《沃爾斯泰德法案(national prohibition act)》也亟待推動。
事實上,休斯本人對禁酒法並不算熱衷(也談不上反對),但共和黨一直在積極推進這項政策。
——哄笑聲傳來
但看看外邊宴會廳中傳來的那股酒氣,他都懷疑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推動禁酒令。
可無論如何,既然選民堅信禁酒令能讓世界變得更好,身為總統的他也不能置身事外,至少得做出些許努力。
“還有日本,這個傲慢的矮子國家,必須得想辦法壓製一下。”
日本正以“八八艦隊計劃”為名,瘋狂傾注資源,試圖在太平洋挑戰美國的利益,成為一大威脅。
可誰能想到,這群幾十年前還對佩裏艦隊(黑船事件\/ck ship''s event)俯首帖耳的家夥,如今竟敢如此張狂?
反觀美國自己的建艦計劃,卻因政局無力,再加上主導海軍擴張的海軍部長約瑟夫斯·丹尼爾斯(josephus daniels)跟著威爾遜一同垮臺,進展緩慢至極。
“幸好德國出手,讓日本無法全麵介入xx事務。”
但隻要有“xxx條”那依舊懸而未決的條約在,就無法令人放心。
畢竟隻要那根繩索還在,日本就有理由不斷插手xx事務,處處妨礙美國的利益。
“更別說,英日同盟還沒有正式解除。”
“自桑蘇西條約後它已經日漸形同虛設了。”
“話雖如此,我們也不能對英日同盟的存在掉以輕心。”
若英國在日本與美國的衝突中站到日本一邊,那美國勢必麵臨巨大麻煩。
“看來等我正式就任總統之後,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
休斯苦笑一聲,似已看見自己未來的苦日子。
——歸根結底,都是威爾遜的錯。
......
與此同時,此刻的基爾軍港,弗裏德裏希·克虜伯日耳曼尼亞船廠(friedrich krupp germaniawerft)。
“哈哈!怎麼樣啊,公爵!是不是很壯觀?”
“嗯,確實......又大又漂亮。”
漢斯下意識地點頭迴應了提爾皮茨將軍那頗為自豪的語氣。
眼前正在實時建造中的戰艦,確實令人震撼,比至今見過的任何戰艦都要巨大。
“世界首艘16英寸主炮戰列艦!嘖嘖,光是看著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是啊,不愧是rma,不愧是帝國海軍本部。”
在皇帝的寵愛下,這裏有著被稱為全球最先進的艦船設計團隊,其運作體係也堪稱頂尖。雖然從大戰前開始,為了削減過度的海軍預算而進行了大規模的預算壓縮,導致聲勢不如以往,但若論設計實力,可是一點沒落下。
“話說迴來......即便我已經照命令盡快動工建造了,但真要是提起裁軍,到時候真能蒙混過關嗎?”
“當然,將軍閣下。隻要您趕快完工就好。那樣我這邊的約定也好兌現。”
這不過是漢斯為了在即將召開的海軍裁軍會議上,讓提爾皮茨閉嘴而設下的一招罷了。
如果不給他點“甜頭”,他肯定會在那裏大吵大鬧、撒潑耍賴。
‘而且,說到底,16英寸戰艦無論如何也是必須要建的。’
該裁軍的裁軍也得執行,但這並不代表可以完全無視海軍的發展。
歐洲海域暫時算是安定了,但是考慮到膠州灣和太平洋殖民地的存在,未來和日本在太平洋以及亞洲地區的摩擦幾乎不可避免,更不能鬆懈。
再者,現在不造,以後就真造不了了。
想想華盛頓海軍裁軍會議的內容,未來十到十五年內主力艦的建造將被全麵禁止,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但在會議召開前完成建造的艦船,還是有可能作為“例外”被保留下來的。
長門級一號艦“長門(nagato battleship)”,以及科羅拉多級二號艦“馬裏蘭號”(uss marnd),正是因為這個理由幸存了下來。
‘如果操作得好,說不定還能爭取到額外建造一艘的權限。’
在原曆史中,華盛頓會議召開時,為了保住幾乎已完工的長門級二號艦“陸奧”,日本不得不默認英美也額外建造兩艘16英寸戰艦。
反正與從零開始建造戰艦的英美不同,日本的兩艘長門級幾乎可以立即編入現役部隊,這讓他們一度誤以為可以在未來幾年內取得海軍上的優勢。
當然,作為典型的日式操作,他們最後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因為美國的馬裏蘭號早已是“例外”,結果在此過程中,美國最終擁有了比日本和英國都多一艘、共三艘16英寸戰列艦。
這也就是所謂“big seven”——在華盛頓會議上幸存下來的七艘16英寸主炮戰艦(長門級2艘,納爾遜級2艘,科羅拉多級3艘)背後的故事。
而漢斯瞄準的,也正是這一點。
此時的日本才剛剛開工建造長門級一號艦“長門”(雖然比原曆史中早了一些),而美國這邊也才剛剛為第一艘科羅拉多級戰艦動工。
所以,隻要他們搶先一步,率先完成16英寸戰艦的建造——
然後,無論是暗中提示美國,還是親自出手推動召開海軍裁軍會議,都能利用這一局麵。
反正對他們而言,無論是迫使日本取消長門的建造從而狠狠坑他們一把,還是以此為由換來1~2艘的額外建造權,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而且,最關鍵的是,能讓皇帝和提爾皮茨這兩個“艦癡”閉嘴。
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如果他們到時還不肯老老實實配合裁軍......哼,那他可真不會再慣著他們了。
“失禮了,部長閣下。”
總之,就在漢斯與一臉陶醉的提爾皮茨一同欣賞這艘德國曆史上從未擁有過的16英寸戰艦時,秘書帶著略顯急促的神情快步靠近。
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來看,應該不是對德國不利的事情發生了。
俗話說“看戲三年,傻子也會哼兩句”,現在的漢斯,已經能一聽秘書張口就知道事情是好是壞了。
唉,真不知道這種能力讓人該如何是好。
“是帝國情報局發來的消息。剛剛,喀瑯施塔得發生了水兵叛亂。”
“哦。”
久違了,真的久違了。
秘書嘴中說出的,終於是一個讓人久違地感到振奮的好消息。
俄國內戰的終點,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