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雲卻搖了搖頭,溫言笑道:“不止如此。”
“以總捕頭的頭腦,又怎會不知道防範於未然的道理呢?”
“若是當真出了什麼意外,尤其是疑似在北郊運河的那處入口出了事,輕則淹沒北郊,重則進犯外城,若是能疏通這些廢棄的水道,以達到平衡水脈的作用,讓北郊的情況不至於無法收場,那顯然更有意義,不是麼?”
郭巨俠亦是擊節讚歎道:“都是為國朝立功,百姓辦事,本就是不分大小的,看來水文專家還是非找不可了,但要做好這事,也需要工部與建造司配合不可。”
“這樣的話…想要不露一點兒風聲,實在是太難了一些,但盡量把握在可控範圍內,卻還是可以嚐試做到。”
說罷,他就急不可待地去安排剩下的事情了。
而憐星宮主一邊同自家夫君飲著臨時茶攤的茉莉花茶,一邊傳音入密討論道:“雲哥,你將話說的這般明白,要是那姓郭的不願看見神侯府先拿下剿滅白蓮教據點的功勞,又知道是你從旁指點的葉城主,那心裏會不會還有什麼別的想法?”
憐星宮主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利益往往都是人們所追逐的。
而防範於未然之時的民生,往往是百姓不明白,而肉食者們也看不見的政績。
政績,對於這個時代身居高位的人來說,亦是一筆可觀的利益。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這樣的話還少麼?
何況,郭巨俠的嶽家就有暗算王雲所在的金丹南宗,更曾借六扇門名頭的事情發生,這讓憐星宮主怎能放心呢?
但王雲卻不這麼想,他借著喝茶的動作,將自己傳音入密的動作隱藏得更好,“星妹放心就是,我敢這麼說,就是知道郭巨俠此人同傅宗書方應看之輩是不一樣的。”
“此人不拘手段,且名義上是與太後相關的外戚,但他也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六扇門的金銀銅三色捕快查辦大案、重查冤假錯案晉升的製度,就是由他來推行的。”
“隻是後來太多其他的勢力幹擾介入,讓三色等級的監察力度不如從前,以至於力量漸漸不如皇帝親軍血衣衛。”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是破船亦有三千釘,在尋找痕跡上,六扇門的人手才是最專業的。”
憐星知道王雲向來很會看人,雖然警惕不減,但心頭擔憂卻少了許多,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唇邊的水漬,順便掩飾著自己傳音入密之時的動作:“既然雲哥這樣相信他,妾身哪兒有不信的道理呢?”
王雲則含笑道:“待春花爛漫之時,天下社的文會也會辦曲水流觴,介時你我再一同踏青登鼎,自然更增趣味了。”
宮主掩唇,並眨了眨自己那雙婉約甜美的星眸:“那我可就等著了。”
而後,她又掀起簾子,看了看天色,“聽聞諸葛神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識極高,這才成了三朝太傅。”
“就連他座下的四大名捕亦是十分能幹,想來關於運河入口的事情,應當不會出什麼紕漏吧。”
“希望一切順利,畢竟這次的事情,牽扯了那位傅相的胞弟,若是傅宗昌收了白蓮教的好處,又或者幹脆把他變成白蓮教的人,那樂子可就大了。”
“想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傅相爺也不會放任神侯府檢查北郊運河的事情。”
王雲則輕輕歎道:“我仿佛已經嗅到京城中的血腥氣。”
“風雨欲來,天地不寧,後麵還有什麼人來找這幾處枯井的麻煩,咱們就等著吧。”
………………
金九齡收到了石二娘通過某個白蓮教控製下小乞丐送來的暗號紙條,他從來沒有這麼為難過某件事情。
哪怕是搶劫南王府、引陸小鳳入局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的害怕,那時的情緒更多是趨向戰栗的興奮。
可是現在這是什麼鬼?殺歐陽情與謝曉峰?這是認真的嗎?
是他給石二娘洗腦得太徹底,還是這女人的腦子本來就有問題?
身為一名金衣捕快,金九齡曾破過無數的案子,但他所享受的一切,卻遠遠超出了金衣捕快的正常水平。
他的衣服,質料永遠最高貴,式樣永遠最時新,手工永遠最精致,他手裏的那柄折扇,也是價值千金的精品。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進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車他絕不去坐。
他有很多的賺錢本事,但換算成每次出工的價值,也遠遠不夠支撐起他的生活。
所以他做起了繡花大盜。
金九齡想製造一起誰也破不了的迷案,但他卻並不想要找死,誰知道恢複武功、重出江湖的謝曉峰用幾劍能夠殺死他?
他心裏知道:結果很可能是一個照麵,自己就無了。
陸小鳳手指能夾得住葉孤城的隨手一劍,但金九齡卻接不住謝曉峰的一劍。
他不是陸小鳳,不管武功還是天資金九齡其實都落後於真正的天驕許多。
金九齡自然不會親自對付謝曉峰。
他選擇從黑市買賣了大量的霹靂雷震子,同時私自挪用了六扇門收繳的霹靂雷震子,最後隻需要通過紅鞋子二姐弄清楚歐陽情與謝曉峰到達京城的時間,確定他們的行進路線就好了。
但是,他沒有成功。
馬車的確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地狼藉,隻有一片片的殘骸。
可事故現場,裏麵並沒有發現人的屍骨。
憑自己辦案的經驗,金九齡能發現裏麵曾經做過兩個人,但在危急關頭,這兩個人從連鎖爆炸裏逃了出來。
金九齡知道:事情麻煩了。
他打算用謝曉峰與歐陽情的樣子先下最高通緝再說。
郭巨俠的四個徒弟,都不適合掌權,也沒有那個天賦。
所以,近年來他才是郭巨俠在六扇門最愛用的人,權力自然不小,栽贓嫁禍移花接木,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六扇門裏的大聰明又增加了,也不知道郭巨俠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又會做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