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普通的鐵料……”他歎了口氣,攤開粗糙的大手,“村裏什麼情況,大家也知道。俺那鐵匠鋪裏,就剩下些修修補補攢下來的廢舊鐵器,鍋底、鋤頭片、斷掉的釘子……還有幾件不知從哪個倒黴蛋身上扒下來的、早就鏽得不成樣子的破爛鎧甲和斷刀……”
“用這些東西,打打普通的鐮刀、鋤頭,修修補補還勉強湊合。可要打製公子設計的這種需要精確、堅韌的新式農具,特別是那種需要反複鍛打、保證硬度和韌性的犁鏵……”
他搖了搖頭,聲音裏充滿了無力感:“這點廢銅爛鐵,根本不夠!也打不出那種效果啊!別說全村都要換,就是再打個三五套出來,都夠嗆……”
張大力的這番話,如同臘月寒冬裏的一盆冰水,從頭到腳,瞬間澆滅了村民們心中剛剛燃起的熊熊烈火!
剛剛還興奮不已、激動萬分的村民們,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狂喜和希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代的是濃濃的失望、焦慮,甚至是一絲絕望!
“啊?!”
“沒……沒有鐵了?!”
“那……那可怎麼辦啊?!”
“好不容易有了盼頭……”
“沒有那種神鐵,就打不了神犁了嗎?”
“公子!李公子!您再想想辦法啊!您是仙師,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村民們再次將目光投向李慕白,眼神中充滿了最後的、卑微的祈求。
嘈雜的祈求聲,讓李慕白微微皺起了眉頭。
材料問題,果然來了。
而且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
之前在那個關於穿越的論壇上,就有不少前輩反複提醒過,古代社會,尤其是亂世,生產力低下,物資極度匱乏。其中,鋼鐵更是重中之重。
想要在古代搞點“黑科技”,最大的瓶頸,對穿越者來說往往不是知識和技術,而是最基礎的——原材料!
他之前已經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但沒想到趙家村的底子這麼薄,連支撐初步農具改良的鋼鐵儲備都如此捉襟見肘。
五代十國,這可是華夏曆史上最混亂、最黑暗的時期之一。
戰亂頻仍,藩鎮割據,民不聊生。
鐵,作為製造兵器和重要農具的核心材料,絕對是嚴格管控的戰略物資。
官府對鐵礦的開采、冶煉、以及鐵器的買賣和流通,都有著極其嚴苛的規定。
民間私藏大量鐵器,甚至私自開礦冶煉,那都是足以掉腦袋的重罪!
更別說趙家村這種地處偏僻、幾乎與世隔絕、一看就窮得叮當響的貧困村落了。能有點修補用的廢鐵,恐怕都是極限了。
想到這裏,李慕白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個滿臉苦澀的鐵匠張大力身上。
一個問題,再次浮現在他心頭:
這張大力,為什麼會在這裏?
一個身懷打鐵手藝的匠人,在這個時代,絕對算得上是技術人才。
按理說,在亂世之中,這樣的人才要麼會被各路軍閥、藩鎮勢力強行征召入伍,專門負責打造兵器鎧甲;要麼也會選擇依附於某個相對穩定的大城池、大勢力,至少能混口飯吃,不至於餓死。
可他偏偏窩在了趙家村這個鳥不拉屎、窮得掉渣的偏僻山村裏,當一個連基本材料都湊不齊的“兼職”鐵匠?
這太不合常理了!
李慕白猜測,這張大力身上,一定有故事。
或許,他是從某個地方逃難至此,隱姓埋名?
或許,他得罪了什麼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被迫躲藏?
又或者,他掌握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技藝或秘密,被困在了這裏?
而趙長根,這位看起來精明能幹的老村長,能收留他,並似乎對他有所維護,這其中,恐怕也有著不為人知的舊情,或者更深層次的緣由。
這個謎團,或許關係到解決眼前資源困境的關鍵。
尋找新的鐵礦來源,或者從其他地方獲取鐵料,迫在眉睫!
而這個看起來普通的鐵匠張大力,或許就是解開這個難題的鑰匙之一。
李慕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思緒。
當務之急,是先穩住村民們的情緒,然後,再想辦法解決這最要命的材料問題。
第一步,他成功地用實實在在的利益,贏得了村民們的初步信任和支持。
但同時,一個更嚴峻的問題也擺在了麵前——材料。
那幾根螺紋鋼,隻夠勉強打造出這一具犁頭和有限的幾個關鍵部件。
他帶來的幾把成品鋤頭也隻是杯水車薪。
村民們的需求是巨大的,而他手裏的“異鐵”卻少得可憐。
“看來,得想辦法搞到更多的鐵……不,是鋼材。”李慕白默默地想道。
他想起了論壇上那些關於“土法煉鋼”、“尋找鐵礦”、“打通商路換取物資”的討論。
“開個古董店、首飾店換黃金?風險太大,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
“去鄉下收糧?自己開公司?前提是得有啟動資金,而且大量黃金變現太紮眼……”
“找扶貧幹部幫忙?聽起來像個段子,幾千萬來路不明的黃金,誰敢兜底?”
“或許……可以先用現有的鐵料,改進鍛打和淬火工藝?提高現有農具的性能?”
網友們果然說得不錯:
“鐵是個大問題啊!冷兵器時代,鐵就是命根子!你就算有圖紙,沒鐵也白搭。除非你能從‘異界’帶少量優質鋼材做‘種子’,或者教他們土法煉鐵?但那動靜太大了,容易暴露。”
“所以說,鹽真的不靠譜,目標太大。不如帶點能快速繁殖的、對環境要求不高的作物種子?比如……嗯,生命力頑強的某種藤蔓?(狗頭保命)”
“認真點說,還是得從實際出發。幾十斤能幹啥?幾把高質量的現代鋼鋸條、銼刀、扳手,可能比成品工具更有用,能提升他們自身的加工能力。但前提是,他們得有基本的匠人。”
“關鍵還是人!樓主你得想辦法聚攏人心,發掘人才!”現在看來,這些建議真是句句戳心。
一個靠譜的鐵匠,一個懂管理的長根叔,幾個能打的護衛,比啥都強!”
鐵料的匱乏,是繞不過去的坎。
至於張大力本人,李慕白決定暫時不去深究他的過去,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