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牛如蒙大赦,立刻停下腳步,大口喘著氣。
村民也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大家看到了,”李慕白走到那道淺淺的犁溝旁,用腳尖點了點,“這就是咱們的直轅犁。入土淺,阻力大,牛累,人更累,效率……大家心裏都有數。”
村民們沉默著,默認了。
“那麼現在,”李慕白話鋒一轉,指向了旁邊那個一直被布遮蓋著的大家夥,他上前一步,猛地將罩布扯下!
“大家再來看看這個!”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隻見一架造型極其古怪、但線條卻異常流暢優美的農具,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這也是犁?!
村民們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驚愕和不可思議。
眼前這架新犁,與他們熟悉的直轅犁,簡直是天壤之別!
沒有了那根粗大笨拙的直木轅,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經過精心削製、打磨光滑、呈現出優美弧線的曲木!這根曲木巧妙地連接著前端的牽引繩和後端的犁床。
犁床也經過了改良,更加輕便,並且安裝了一個可以調節犁鏵深淺的裝置。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犁鏵!
它不再是舊犁那種簡單的楔形鐵片,而是呈現出複雜的弧度和側翻的翼麵,明顯是經過精心設計和鍛造的!
那犁鏵的材質,村民們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之前李慕白展示過的,那種堅硬無比、鋒利異常的“異鐵”!
其實是李慕白從現代帶來的幾根高強度螺紋鋼,讓老鐵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鍛打成型的。
整個新犁,看起來比舊犁輕巧了不止一半,結構精巧,線條流暢,充滿了現代工業設計的美感——雖然是古代簡化版,與旁邊那鏽跡斑斑、笨重不堪的舊犁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這新犁頭,正是李慕白根據腦海中關於“曲轅犁”的知識,結合這個時代有限的材料和工藝,進行簡化設計,並軟磨硬泡,甚至搭上了幾條好煙和一小瓶二鍋頭作為“潤滑劑”,才說服了城中村那位脾氣倔強的老鐵匠,親自動手打造出來的!
據說,那老鐵匠起初對這“歪門邪道”的設計嗤之以鼻,認為完全是瞎胡鬧,堅決不肯動手。
最後還是李慕白又是畫圖紙,又是講解杠桿原理,並親自演示了幾個關鍵部件的受力分析,老人家才將信將疑,抱著“看看這後生到底能折騰出什麼幺蛾子”的心態,勉強同意一試。
為了確保效果,老鐵匠還逼著自己那同樣是鐵匠的兒子,親自給他拉風箱,硬是把多年未用的、壓箱底的老手藝都給顯擺了出來,叮叮當當地敲打了好幾天,才最終完成了這個劃時代的“作品”。
用老鐵匠的話說:“就算不成,也得讓你們看看,老子這手藝還沒丟!”
此刻,這凝聚了現代智慧和古代匠心的“神犁”,終於展現在了世人麵前!
然而,短暫的驚豔之後,質疑聲立刻響了起來。
“這……這犁……能行嗎?”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農,使勁揉了揉自己昏花的眼睛,滿臉疑慮地嘟囔著,“搞得這麼彎彎繞繞的,看著就不結實,怕不是一使勁就得散架了?”
“就是!就是!”旁邊立刻有人附和,“桿子那麼細,犁頭又那麼小,輕飄飄的,怕是連這硬地皮都破不開吧?”
“那鐵倒是好鐵,看著就鋒利得嚇人!可這犁的架子……也太單薄了!咱們那地,硬得跟石頭似的,這玩意兒怕不是中看不中用?”
“別是樣子貨吧?”
村民們議論紛紛,懷疑的目光在李慕白和那個造型古怪的新犁之間來迴掃視。
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經驗告訴他們,農具就得敦實、厚重才頂用!像眼前這個“輕佻”的玩意兒,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就連剛剛要去牽牛的張大力,此刻也忍不住撓了撓頭,臉上寫滿了緊張和不確定,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實在想象不出,這看起來像玩具一樣的東西,怎麼能耕得動地?
趙長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像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他看了一眼旁邊因為興奮和緊張,小臉漲得通紅的侄女趙梅,又將目光投向那個自始至終都一臉平靜、仿佛胸有成竹的李慕白,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沒有開口潑冷水。
麵對漫天的質疑和不信任,李慕白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任何劃時代的變革,在初期都會遭遇質疑。
解釋再多,不如眼見為實。
事實,永遠是打臉最有力的武器!
他走到那個剛才牽牛的村民身邊,拍了拍他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的肩膀:
“大哥,別緊張。還是用你這頭老夥計,你來掌犁,咱們試試這新家夥。”
對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圍鄉親們懷疑的眼神,又看了看李慕白那充滿鼓勵和自信的目光,最終一咬牙,一跺腳:“成!李公子!俺信你!就試試!”
他上前,有些笨拙的,在李慕白的指導下,將那架嶄新的曲轅犁,套在了那頭還在喘氣的老黃牛身上。
挽具連接好,張大力深吸一口氣,握住了那打磨光滑、手感極佳的犁柄。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駕——!”
村民再次揚聲吆喝,同時習慣性地繃緊了全身肌肉,準備迎接那熟悉的、巨大的阻力!
然而——
預想中那沉重如山的阻力,根本沒有傳來!
老黃牛似乎也愣了一下,它習慣性地猛一使勁,卻發現前麵的東西輕得出奇!
它疑惑地甩了甩尾巴,隨即,在張大力下意識的引導下,邁開了腳步。
步伐,竟然比剛才拉舊犁時,輕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而更讓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是——
隻見那閃爍著寒冷金屬光澤的新犁鏵,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
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牛油!
如同最鋒利的快刀切開豆腐!
“噗嗤!”一聲輕響!
幹脆利落!
那看起來並不大的犁鏵,竟然毫不費力地、深深地沒入了堅硬板結的土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