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一邊說著,一邊眼角的餘光,卻在暗中死死鎖定著劉三和他身後那四個家丁的細微反應。
他注意到,在他明確表示“無法複製”的時候,劉三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陰鷙。
而他身後那四個家丁,原本看似隨意搭在腰間刀柄上的手,指關節都微微有些發白了!眼神也變得更加銳利,如同蓄勢待發的野獸,警惕地掃視著圍攏過來的趙家村村民!
媽的!這幫孫子,絕對不隻是來看看那麼簡單!談不攏,怕是就要動手搶了!
李慕白心中警鈴大作!
劉三見李慕白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像個滾刀肉一樣,臉色終於有些掛不住了,微微沉了下來。
那虛偽的笑容也淡去了幾分,露出了些許本來的陰沉。
但他很快又強行壓了下去,再次擠出笑容,隻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都帶著一股子寒意。
“嗬嗬……李先生高風亮節,淡泊名利,劉某佩服!佩服!”
他幹笑了兩聲,話鋒陡然一轉,變得陰惻惻的。
“既然如此,我等自然也不好強人所難。”
“不過嘛……”
他拖長了語調,三角眼危險地瞇起。
“這水車雖好,巧奪天工。但……它畢竟是立在這荒郊野外的河邊啊……”
“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吶!兵荒馬亂的,指不定哪天就有那不長眼的歹人、潰兵什麼的,流竄到此……”
“萬一……我是說萬一,”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李慕白,“他們要是起了歹意,毀了這等神物……那豈不是天大的損失?太可惜了!對不對?”
來了!
圖窮匕見之後的第二招!
明著要不到,就來暗的!威脅!然後……鳩占鵲巢!
李慕白心中冷笑,這老狐貍,套路一套接一套的!
“依我看嘛,”劉三撫著山羊胡,終於拋出了他的真實目的,語氣帶著一種“我為你考慮”的“善意”,“為了確保這神物的萬全,不如……就由我劉家,派幾個得力的家丁過來,常駐此地,幫著李先生和趙家村的鄉親們,一同看護這水車!日夜巡邏,確保萬無一失!如何?”
派人駐紮?!
這特麼跟直接搶有什麼區別?!
到時候,人是你的,刀是你的,這水車名義上還是趙家村的,實際上早就成了你劉家的囊中之物!甚至連整個趙家村,都可能被你變相控製!
好算計!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李慕白心中怒火升騰,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副“感激涕零”又帶著點“誠惶誠恐”的表情。
他再次拱手作揖,腰彎得更低了些,語氣充滿了“感激”和“惶恐”。
“哎呀呀!劉管事真是……真是太為我們趙家村著想了!小子……小子代表全村老少,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
他先是一頓猛誇,把姿態放得極低。
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好意思”和“倔強”。
“隻是……隻是我趙家村雖然窮苦貧瘠,但鄉裏鄉親們也都不是孬種!大家夥兒也都明白這水車的金貴!我們已經商量好了,自己組織人手,日夜輪班看守,必定會像保護眼珠子一樣,護好這水車!”
他挺直了些腰桿,語氣也變得堅定了一些。
“就不敢再勞煩劉家的大人們費心費力了!真的!我們自己能行!”
這話,既是拒絕,也帶著一絲隱晦的警告:我們趙家村不是軟柿子,我們自己會拚命守護!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河水嘩啦啦流淌的聲音,似乎都變得遙遠。
李慕白和劉三,一個笑容“真誠”帶著倔強,一個笑容僵硬帶著寒意,目光在空中無聲地碰撞、交鋒。
周圍的趙家村村民,雖然聽不太懂他們之間那些彎彎繞繞的機鋒,但也感受到了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一個個都握緊了手裏的武器,眼神警惕地盯著劉三和他身後的家丁。
那四個家丁,手一直按在刀柄上,肌肉緊繃,眼神兇狠,隻要劉三一聲令下,他們似乎立刻就會拔刀相向!
對峙。
無聲的對峙。
良久。
劉三見李慕白始終滴水不漏,軟硬不吃,既不給圖紙,也不接受“保護”,知道今天想兵不血刃地達到目的,恐怕是沒戲了。
再糾纏下去,撕破臉皮,在這趙家村的地盤上,他們五個人也未必能討到好。
尤其是見識了村民們那種隱隱的兇悍之後。
他眼中的寒意一閃而過,隨即又被那虛偽的笑容覆蓋。
“嗬嗬……好!好一個‘自己能行’!”
他深深地看了李慕白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充滿了未盡之意和……一絲毫不掩飾的威脅。
“既然李先生如此有信心,那劉某也就不多言了。”
他拂了拂衣袖,仿佛要撣去什麼不存在的灰塵。
“今日叨擾了!我等,就先告辭了。”
他對著李慕白和趙長根,不鹹不淡地拱了拱手。
“李先生,”他最後又加了一句,語氣幽幽,“山不轉水轉,等秋收的時候,咱們……後、會、有、期!”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緩慢而清晰,帶著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
說完,他不再看李慕白和趙長根的反應,猛地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那四個家丁立刻跟上,臨走前,還不忘用兇狠的眼神,狠狠剮了李慕白和周圍的村民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一行五人,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卻帶著一股子悻悻然和壓抑的怒火,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口小路的拐角處。
直到他們的背影徹底消失。
李慕白臉上那副“惶恐又感激”的表情,才如同麵具般瞬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凝重!
“唿……”趙長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說道,“這幫殺才,總算是走了!嚇死老漢了!剛才那陣仗,我還以為他們要動手!”
李慕白沒有說話,隻是望著劉家那幫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得如同臘月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