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的冷光在頭頂流淌,蘇牧握著車鑰匙的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顧清歡的義肢搭在他手腕上,金屬關節微微發燙——那是能量過載的征兆。
林浩抵住實驗室門的身影還在視網膜上灼燒,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清歡,車在負三層b區。”
“我知道。”她的聲音比平時更輕,卻像焊死的合金般穩當。
義肢末端彈出細如發絲的光刃,精準挑開車庫電子鎖。
門開的瞬間,警報聲撕裂空氣,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特勤隊的懸浮車引擎聲正從地麵層壓過來。
“往右!”顧清歡拽著他閃進消防通道,金屬義肢撞在牆麵濺出火星。
蘇牧的記憶突然與某個前世重疊:他曾是星際海盜,在帝國追兵的炮火裏帶著同伴鑽過十八層通風管道。
那時他也這樣攥著領航員的手,每一步都像踩在倒計時的炸彈上。
“到了。”顧清歡的義肢在黑暗中劃出淡藍的光軌,照見一輛黑色反追蹤車的輪廓。
蘇牧幾乎是撲過去拉開車門,座椅皮麵還帶著林浩留下的餘溫。
他插入鑰匙的手在抖,卻精準擰動——量子亂碼車牌在啟動瞬間扭曲成流動的光斑,監控係統根本捕捉不到固定形態。
“係好安全帶。”顧清歡的聲音裏有金屬特有的冷冽,指尖在車載終端上翻飛,“特勤隊封鎖了所有主幹道,我們走廢棄的城際軌道。”她調出的星圖在擋風玻璃上投出幽綠的光,“你的記憶裏,那座倉庫在城市邊緣,對嗎?”
蘇牧盯著後視鏡裏逐漸逼近的懸浮車燈光,喉結動了動:“前世的我……是這個實驗項目的安全主管。”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倉庫地下有備用通道,能避開所有熱成像掃描。”
反追蹤車突然發出刺耳的轟鳴,顧清歡的義肢猛地按下推進器——他們像顆出膛的子彈射進隧道。
蘇牧聽見特勤隊的喊話聲被風撕碎,看見顧清歡的側臉在應急燈裏忽明忽暗,她耳後的接口閃著危險的紅光,那是義肢在超負荷運轉。
“還有三公裏。”她的聲音裏滲出細汗,“義肢能量剩27%,足夠撐到倉庫,但撐不過第二次追蹤。”
蘇牧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在量子輪迴眼裏看見的無數個自己:有個他在這座倉庫裏被特勤隊射殺,血濺在密碼鎖上;有個他在這裏找到關鍵數據,卻在離開時觸發自毀程序。
而現在,他的掌心還留著林浩塞鑰匙時的溫度——那個總被他們嘲笑“修儀器比談戀愛認真”的年輕人,此刻正用血肉之軀對抗荷槍實彈的特勤隊。
“左轉!”顧清歡突然喝止,反追蹤車擦著隧道壁劃出火星。
蘇牧看見前方鏽跡斑斑的鐵門,門楣上“7號物資庫”的字樣被苔蘚覆蓋,卻和記憶裏的畫麵嚴絲合縫。
他踩下剎車,輪胎在地麵擦出焦糊味:“就是這裏。”
倉庫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顧清歡的義肢探進門縫,三秒後傳來“哢嗒”輕響——密碼鎖的機械結構被她徒手拆解了。
黴味混著金屬鏽味撲麵而來,蘇牧的鞋跟踢到個空油桶,迴聲在空曠的倉庫裏蕩開。
他摸出隨身攜帶的微型手電,光束掃過堆成山的廢棄設備,最後停在牆角的貨架上。
“移開第三排貨架。”他的聲音發顫,“下麵有個暗門。”
顧清歡沒有說話,金屬手臂扣住貨架邊緣。
肌肉纖維束發出細微的嗡鳴,鏽死的貨架被生生拽開,露出地麵上刻著星圖的金屬板。
蘇牧蹲下身,指尖撫過星圖中最亮的那顆星——那是仙女座a - 9星區的位置,和他在輪迴眼裏看見的完全一致。
“密碼是……。”他的聲音突然哽住。
那是前世的他和妻子的結婚紀念日,而那個妻子的臉,此刻正和顧清歡的輪廓重疊。
金屬板緩緩下沉,露出向下延伸的階梯。
顧清歡的義肢亮起探照燈,照亮階梯兩側的量子符號——那是防止外部入侵的加密陣列。
蘇牧走在前麵,每一步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牆壁上。
階梯盡頭是道全封閉的合金門,電子屏上跳動著“請輸入驗證序列”的提示。
“用你的視網膜。”顧清歡突然說。
她的義肢調出個微型投影儀,在電子屏上投出蘇牧的虹膜掃描圖,“前世的你是項目主管,所有核心權限都綁定生物特征。”
紅光掃過蘇牧的眼睛,電子屏閃爍三次後彈出綠色確認。
門開的瞬間,冷冽的電子風灌出來,蘇牧看見成排的全息終端在黑暗中亮起,數據芯片像星星般嵌在牆壁的凹槽裏。
顧清歡的義肢自動連接最近的終端,藍色數據流在她手臂表麵流淌:“天命係統的底層代碼……多元宇宙坍縮模型……蘇牧,這裏有完整的輪迴機製解析!”
蘇牧的手指懸在一塊刻著“核心算法”的芯片上方,突然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響。
他猛地抬頭,顧清歡的義肢已經彈出光刃——倉庫一層傳來皮鞋踩過碎玻璃的脆響。
“特勤隊追來了。”顧清歡的聲音像凍住的刀,“他們切斷了外圍信號,我聯係不上林浩。”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最近的芯片塞進外套內袋,另一隻手拽住顧清歡的手腕:“儲物間!”他們撞開牆角的鐵皮門,黴灰嗆得人睜不開眼。
透過門縫,蘇牧看見三個穿黑製服的人走進實驗室,領頭的舉著熱成像儀,紅點在空氣中遊移。
“報告,地下實驗室有生命體征殘留。”那人的聲音帶著電子變調,“坐標已鎖定,請求支援。”
蘇牧感覺顧清歡的義肢在發抖——不是恐懼,是能量即將耗盡的前兆。
他想起她曾說過,這副義肢是用自己的脊椎神經接駁的,每過載一次,就像拿碎玻璃紮進骨頭裏。
“他們沒發現我們。”顧清歡的唿吸拂過他耳垂,“熱成像儀的精度不夠,儲物間的隔熱層能屏蔽信號。”
腳步聲漸漸遠去,蘇牧數到第十三次心跳,才拉著顧清歡擠出門。
實驗室的全息終端還在運行,顧清歡的義肢快速掃過數據:“他們在找‘量子輪迴眼’的樣本,天命係統需要抹除所有覺醒者的記憶連接。”她突然抬頭,“蘇牧,你拿的芯片裏有……有係統主腦的弱點。”
“什麼?”蘇牧的手指剛碰到芯片,實驗室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黑暗像塊濕布蒙住眼睛,他能聽見顧清歡義肢的冷卻係統發出急促的蜂鳴,能聽見自己血液在耳中轟鳴。
有什麼東西在遠處移動,金屬摩擦聲越來越近,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喘息。
顧清歡的義肢扣住他的手背,光刃的冷光在掌心亮起微弱的藍。
蘇牧看見黑暗中有兩點幽光逼近——不是特勤隊的戰術手電,是更柔和的白光,像有人舉著老式手電筒,在布滿灰塵的空氣裏劃出朦朧的光帶。
“清歡……”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那道光越來越近,在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住。
蘇牧能看見光暈裏晃動的影子,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響,還有一聲極輕的、帶著哭腔的“蘇博士”。
(那道光最終停在了不遠處,原來是手持手電筒的王麗。
“蘇博士——”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光束顫抖著掃過兩人沾灰的衣角,“林浩他……他沒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