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時，蘇牧已經將壓縮餅幹的碎屑掃進背包。


    他摸了摸後頸，輪迴眼的酸澀感退去後，那裏像纏著根緊繃的琴弦，每一次唿吸都能震顫出細微的麻癢——這是能力進化的征兆，他記得上一世作為機械飛升者時，核心處理器過載前也有類似的預警。


    \"定位器校準完成。\"顧清歡的義肢關節發出輕響，銀色臂甲上的熒光屏跳動著淡青色坐標，\"根據你說的觀測站特征，匹配到二十公裏外的廢棄軍事基地。\"她遞來戰術目鏡，鏡片上自動投射出熱成像圖，\"外圍有三隊巡邏機器人，間隔七分鍾換防。\"


    趙雲的鐵劍在晨露裏泛著冷光，他單腳踩上凸起的巖石，鏽跡斑斑的劍穗掃過蘇牧肩頭：\"我在前。\"這是他自林浩死後說的第三句話，尾音像刀背刮過磨刀石。


    蘇牧接過目鏡時，指尖與顧清歡的義肢金屬部分相碰，涼意順著神經竄上來——她總是把義肢溫度調得比體溫低兩度，說是為了保持精密儀器的穩定性。\"走。\"他將量子糾纏器塞進內袋，那東西貼著心口，像揣了塊燒紅的炭。


    三小時後，軍事基地的輪廓在霧中顯形。


    混凝土外牆爬滿深紫色藤蔓，曾經的\"a-7量子觀測站\"字樣被腐蝕得隻剩半截\"a\"，但蘇牧認得那些嵌在牆縫裏的菱形金屬片——那是22世紀初期最先進的量子糾纏屏蔽器，能隔絕所有跨宇宙信號。


    \"監控密度比預估高30%。\"顧清歡的義肢突然震動，她抬手按在耳後，\"定位器檢測到十二處隱形攝像頭，熱成像顯示巡邏隊增至五隊。\"她轉頭看向蘇牧，瞳孔裏映著目鏡的藍光，\"可能和林浩耳後的電極有關，天命係統在追蹤我們。\"


    蘇牧閉了閉眼。


    輪迴眼在視網膜上投下重疊的影像：上一世他作為星際艦長時，曾在這裏用因果迴溯功能破解過類似的防禦係統——那是種能逆向推演三小時內所有可能路徑的能力，代價是每使用一次，太陽穴就會像被鋼釘釘入。


    \"我來。\"他按住太陽穴，眼前的基地外牆突然分裂成無數條光帶，每條光帶都標注著被發現的概率。


    最右側的通風管道，被藤蔓覆蓋的區域，概率0.03%——那是最優解。


    \"通風口在西南角，第三根承重柱後。\"他睜開眼時，冷汗已經浸透襯衫，\"顧清歡，黑掉他們的巡邏路線；趙雲，清理藤蔓。\"


    顧清歡的義肢接口亮起幽藍的光，那是在接入基地舊網絡時的過載反應。


    她咬著下唇，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防禦係統比想象中頑固......找到了！


    他們用的是2175年的舊協議，我能......\"話未說完，義肢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她悶哼一聲後退半步，發梢掃過蘇牧手背。


    趙雲的鐵劍已經揮出。


    鏽跡剝落的劍刃切開藤蔓時，竟發出金鐵交鳴的清響——原來那層鏽殼下，藏著比星際合金更鋒利的寒鐵。


    藤蔓斷裂的瞬間，通風口的金屬格柵露了出來，上麵刻著和林浩電極貼片一樣的淡青色紋路。


    \"走。\"蘇牧彎腰鑽進通風管，黴味嗆得他咳嗽。


    管道裏積著半指厚的灰，卻沒有老鼠痕跡——這很反常，說明基地內部可能還維持著基礎運轉。


    他迴頭拉住顧清歡的手，義肢的溫度終於不再冰冷，反而帶著點發燙的觸感。


    地下三層的金屬門是最後一道關卡。


    顧清歡用義肢指尖插入鎖孔時，整扇門突然發出蜂鳴：\"警告，非法入侵。\"紅色警報燈在頭頂炸開，蘇牧的輪迴眼瞬間捕捉到二十米外巡邏隊的腳步聲——他們的熱成像正在逼近。


    \"密碼是......\"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碎片在眼前閃迴：星際艦長時代，他曾在這裏為戀人慶生，蛋糕上的數字是她的生日，。


    他脫口而出，\"！\"


    鎖孔紅光驟滅。


    顧清歡猛地推門，金屬摩擦聲在警報中格外刺耳。


    門內是間圓形密室，牆壁上嵌著數百塊全息投影板，最中央的控製臺正循環播放著一行字：\"天命係統核心數據——多元宇宙坍縮預警\"。


    \"找到了！\"顧清歡的義肢顫抖著觸碰控製臺，全息投影瞬間展開，無數數據流像銀河般傾瀉而下，\"這是......所有輪迴時間線的錨點記錄！


    蘇牧，你看這個——\"


    腳步聲突然清晰起來。


    蘇牧的後頸瞬間繃直，他抓起最近的一塊存儲芯片塞進懷裏，拉著顧清歡撲向牆角的儲物間。


    門剛合攏，就聽見皮靴踩過金屬地麵的脆響，有人用機械音說：\"檢測到量子糾纏器信號，範圍鎖定地下三層。\"


    儲物間的縫隙裏，蘇牧看見三個穿黑製服的人走進來。


    他們耳後都貼著淡青色電極，和林浩的一模一樣。


    為首者抬手按在控製臺上，全息投影突然轉向，顯示出蘇牧三人的熱成像——在通風管、在金屬門前、在儲物間，三個時間點的影像重疊在一起。


    \"他們用了因果迴溯。\"為首者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啟動清除程序，抹除這個時間線。\"


    顧清歡的指甲掐進蘇牧掌心。


    蘇牧能聽見她的義肢在寂靜中發出細微的電流聲，還有自己劇烈的心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兩人才互相攙扶著站起來。


    控製臺的全息投影還亮著。


    蘇牧顫抖著取出芯片，投影上立刻跳出一行字：\"核心算法——通過死亡重置輪迴眼進化進度\"。


    他的手指突然失去知覺，芯片\"啪\"地掉在地上。


    \"蘇牧？\"顧清歡蹲下撿芯片，義肢的冷光映著她發白的臉。


    就在這時，所有燈光突然熄滅。


    黑暗像實質般湧來，蘇牧隻能聽見顧清歡急促的唿吸，和自己後頸輪迴眼跳動的轟鳴。


    他摸索著抓住她的手，義肢的溫度終於不再刻意維持，而是燙得驚人，像團要燒穿黑暗的火。


    遠處傳來金屬門被撞開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