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拇指在湮滅槍的刻痕上反複摩挲,金屬紋路割得掌心發麻。
張勇後頸滲血的傷疤還在眼前晃動,十年前帶小蕓郊遊的記憶碎片——爬滿藤蔓的外牆、帶有三角標誌的屋頂——正隨著數據板上的血字灼燒著他的視網膜。
“還要多久能到?”他問張勇,聲音比預想中更加低沉。
保安隊長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血珠混著灰塵在下巴處凝成暗紅色的線條:“開車三小時,進山得繞小路。”他的指節捏得發白,“那地方很偏僻,十年前我的gps信號都很弱,現在……說不定更荒涼了。”
顧清歡突然扯了扯蘇牧的衣袖。
她的數據板還亮著,藍光映得眼底的青黑更加明顯:“清除程序啟動提示是係統級警告。”她的指尖快速敲擊著虛擬鍵盤,“防禦裝置剛才超負荷運轉,現在隻能檢測到基地半徑五公裏內有異常電磁脈衝——可能是監控,也可能是……更麻煩的東西。”
李劍把卷刃的鐵劍往腰間一插,鐵環碰撞出清脆的響聲:“老子跟著。”他衝趙雲歪了歪頭,“老兄弟?”
銀甲將軍的古劍在掌心轉了個花,星圖的微光掠過他緊抿的嘴唇:“量子線能纏,係統的爪牙未必不能斬。”
蘇牧喉頭動了動。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屏蔽艙外的風聲——信任張勇的理由很簡單:小蕓的數據流還鎖在係統裏,這個男人眼裏的血絲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剛才戰鬥時,趙雲問“你是不是看見法則了”那一瞬間,他確實捕捉到了某種透明的網,就像量子糾纏態裏的弦,而廢棄基地,正是網結最密集的地方。
“半小時後出發。”他拍了拍張勇的肩膀,“你坐副駕指路。清歡帶上便攜屏蔽器,李劍檢查武器,子龍……”他看向趙雲,“你跟我坐後排,隨時準備用量子視野覆蓋。”
顧清歡咬著下唇點了點頭,轉身去操作臺取設備時,發尾掃過數據板,屏幕上的三角標誌突然扭曲成蛇形——又恢複了原樣。
蘇牧瞇起眼睛,沒有說話。
山路上的月光像碎玻璃。
越野車顛簸著碾過斷木,張勇的手指幾乎要戳穿擋風玻璃:“左拐!過了那棵歪脖子鬆就是岔口!”他的唿吸噴在玻璃上,凝成白霧,“當年小蕓就是在這兒撿了塊藍石頭,說像星星落下來……”
蘇牧踩下剎車。
車頭燈刺破夜幕,照見前方十米處,爬滿野葛的水泥牆從荒草裏探出頭。
藤蔓間隱約能看見褪色的軍徽,三角標誌的尖角正對著他們,像隻獨眼。
“到了。”張勇的聲音在顫抖。
顧清歡的屏蔽器突然發出蜂鳴聲。
她搖下車窗,設備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紅點:“外圍監控是熱成像+聲波雙重模式。”她扯下耳麥扔給蘇牧,“量子輪迴眼能不能……”
“能。”蘇牧閉上了眼睛。
眼尾的血管突突跳動著,那是量子視野啟動的前兆。
黑暗在視網膜上褪成灰白色,他看見監控探頭的紅外線像蛛網,巡邏機器人的聲波探測波呈金色漣漪擴散——還有,在左側第三棵鬆樹後,有個監控盲區,剛好夠四人貓腰通過。
“跟我來。”他推開車門,夜風卷著鬆針的苦香灌了進來。
李劍的鐵劍在腰間撞出輕輕的響聲,趙雲的古劍自動出鞘,星圖的微光為眾人鍍上一層淡銀色的邊。
繞過鬆樹林時,張勇被藤條絆了個踉蹌。
蘇牧反手拽住他的胳膊,觸到一片黏濕——是後頸的傷又崩開了。
保安隊長咬著牙搖了搖頭:“沒事,小蕓……小蕓的數據流要是在這兒……”
“噓。”趙雲突然按住眾人的肩膀。
他的古劍指向右上方,星圖驟然亮如白晝——二十米外,兩個銀色巡邏機器人正轉過牆角,探照燈掃過他們剛才的位置。
李劍的鐵劍已經攥在手裏。
蘇牧按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
他能看見機器人的移動軌跡在量子視野裏拉成虛線,三秒後會轉向東邊——那正是他們要去的地下入口方向。
“走。”他拉著顧清歡貓腰衝進灌木叢,荊棘劃破手背也沒察覺。
身後傳來張勇粗重的喘息聲,趙雲的古劍則像引路的螢火,在藤蔓間劈開一條暗路。
地下入口藏在基地倉庫的貨架後。
顧清歡用數據板抵住生鏽的密碼鎖,指甲蓋大小的激光頭掃過鎖芯:“聯邦時代的量子加密,需要三階段驗證。”她額角沁出了汗珠,“第一階段是生物識別……蘇牧,伸手。”
蘇牧的掌心貼上鎖麵。
冰涼的金屬突然發燙,他聽見鎖芯裏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是量子糾纏在匹配他的生物信息。
前章戰鬥時,張勇後頸的代碼被湮滅槍扯出,或許係統誤將他標記成了“自己人”?
“第二階段,聲波頻率。”顧清歡快速敲擊數據板,“根據剛才監控的電磁脈衝,推測是……”
“滴——”鎖麵突然彈出藍色光屏。
蘇牧看見自己的瞳孔倒映在上麵,同時聽見顧清歡低聲驚唿:“是《量子糾纏態穩定性方程》的聲波轉譯!”她對著光屏念出一串公式,尾音還沒消失,鎖“哢”地一聲彈開了。
地下通道的黴味湧了出來。
李劍當先跳進去,鐵劍在牆上敲出火星:“地道,沒有陷阱。”
核心數據室的門是鈦合金鑄造的,刻著和數據板上一樣的三角標誌。
顧清歡的數據板剛貼上門縫,整麵牆突然發出蜂鳴聲。
蘇牧的量子視野裏,無數紅色數據流像毒蛇般竄出,直撲顧清歡的後頸——那是係統的清除程序!
“清歡!”他撲過去,湮滅槍的藍光擦著她的耳際射出。
數據流被擊碎的瞬間,門“轟”地一聲打開,冷白色的燈光刺得眾人瞇起了眼睛。
“資料架!”顧清歡踉蹌著衝進去,指尖劃過金屬架上的全息芯片,“《多元宇宙坍縮模型》《輪迴係統底層代碼》……蘇牧,看這個!”她舉起一塊紫色芯片,“《天命核心算法:從觀測者到裁決者》!”
蘇牧的指尖剛碰到芯片,走廊裏突然傳來皮靴踏地的聲響。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不是巡邏機器人的機械音,是人類的腳步聲,帶著刻意放輕的克製。
“躲起來!”他拽著顧清歡鑽進旁邊的儲物間,門板剛合上一條縫,就看見四個穿黑製服的人衝進數據室。
為首者肩頭別著銀色徽章,是聯邦時代“秩序維護者”的標誌——他們竟然還活著?
“數據架被動過。”為首者的聲音像刮玻璃一樣刺耳,“調取五分鍾內的監控。”
顧清歡的手死死捂著嘴。
蘇牧能聽見她的心跳撞在自己的胳膊上,一下,兩下,和外麵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
他的量子視野穿透門縫,看見維護者們的後頸都浮著淡藍色的數據流——和張勇之前的一樣,他們也是被係統控製的“活代碼”。
“沒有異常。”手下的匯報讓為首者皺起了眉頭,“繼續搜索,重點找攜帶量子設備的人。”
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牧和顧清歡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
她的發梢蹭過他的手背,帶著實驗室常用的薄荷香,在這黴味裏格外清晰。
“芯片。”蘇牧輕聲說道。
顧清歡把紫色芯片塞進他的掌心,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血管。
他剛打開芯片投影,整間數據室突然陷入黑暗。
“電源被切斷了。”顧清歡的聲音帶著顫音,手指摸索著勾住他的手腕,“蘇牧,我屏蔽器的備用燈……”
“別打開。”蘇牧按住她的手。
黑暗中,他的量子視野自動開啟,看見天花板的電路被某種黑色物質腐蝕——那不是普通的斷電,是係統在抹除痕跡。
更遠處,有一點幽藍色的光正在走廊盡頭移動,像被風吹動的鬼火,又像……
“有人來了。”他低聲說道。
顧清歡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裏。
那點光越來越近,蘇牧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不是維護者,不是機器人,是某種更古老、更危險的存在,正沿著他們的足跡,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