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空氣仍帶著量子共振後的焦糊味,蘇牧的指尖還殘留著顧清歡手腕的溫度——她剛剛掙開他的拉扯,十二道半透明羽翼正從她脊椎兩側舒展而出,每一片羽瓣都流轉著星軌般的銀紋,在穹頂漏下的光中織成完美的六芒星陣。
\"你看到的不是選擇。\"她轉身時發(fā)梢掃過他的下巴,聲音比平時更清冽幾分,指尖點在他瞳孔上,\"是係統(tǒng)在測試觀測者能否超越''觀測''本身。\"
蘇牧的輪迴眼不受控地擴張。
他看見千萬個顧清歡的鏡像在視網(wǎng)膜上重疊:有的正將手按向係統(tǒng)核心,有的舉劍斬斷銀色數(shù)據(jù)流,有的甚至在某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平行宇宙裏,笑著將他推出即將爆炸的實驗室——所有動作都在同一時間發(fā)生,卻又像被某種力量框定著軌跡。
\"周明!\"他脫口而出,意識深處突然炸響那道熟悉的聲音,像古鍾撞響在腦仁裏:\"觀測者必須成為第一個打破循環(huán)的變量。\"
話音未落,實驗室穹頂傳來玻璃崩裂的脆響。
蘇牧仰頭,看見原本嵌著量子觀測儀的天花板正蛛網(wǎng)般裂開,露出後方懸浮的巨型六芒星陣——和李維斯胸腔裏的核心同頻共振著,每一道紋路都在吸收實驗室裏的量子亂流。
顧清歡的羽翼突然泛起灼痛的光。
她掌心騰起金色數(shù)據(jù)流,那些曾在古籍裏見過的符文凝聚成實體,竟是一麵青銅鏡,鏡麵蒙著層霧靄般的灰,邊緣刻著他在末法遺跡見過的\"逆命引\"篆文。
\"看。\"她將鏡子轉向他。
蘇牧的唿吸驟然停滯。
鏡中倒影不是他,不是顧清歡,而是個穿月白道袍的年輕修士——眉眼與周明有七分相似,卻多了份未被歲月磨平的鋒利。
他手中握著的,正是此刻蘇牧腰間的那柄劍靈。
\"逆命引...\"蘇牧喃喃,後頸泛起涼意。
他終於想起周明曾說過的話:\"末法時代最珍貴的傳承,不是術法,是''看''的資格。\"原來那柄總被他當作武器的劍,不過是引路人;真正的媒介,是這麵能照見法則的青銅鏡。
\"李維斯!\"顧清歡突然拽著他側身。
金屬摩擦聲撕裂空氣。
李維斯的機械殘骸正以詭異的角度重組,關節(jié)處迸濺著幽藍火花,原本破碎的胸腔凝聚成六芒星傀儡,四隻機械臂舉著青銅鏡,精準地推向顧清歡眉心。
\"它在幫係統(tǒng)完成測試。\"顧清歡的指尖抵住鏡麵,銀紋從她後頸烙印滲出,沿著手臂爬上鏡身,\"蘇牧,你記得李維斯最後說的話嗎?\"
他當然記得。
那個機械生命在消散前說\"她會成為比係統(tǒng)更可怕的\"——此刻看著顧清歡眼中翻湧的多元宇宙倒影,蘇牧突然懂了:係統(tǒng)需要的不是服從者,是能承載所有可能性的\"觀測者\",而顧清歡,是它選中的容器。
時空裂縫就在這時撕開。
周明的本體從中跌落,道袍被撕裂成碎片,胸口插著那柄本該在蘇牧手裏的劍靈。
他的血是金色的,滴在青銅鏡上發(fā)出\"嗤啦\"的聲響,像熱油澆在冰麵。
\"真正的容器是觀測者的意誌!\"他咳著血,手指死死扣住鏡沿,\"蘇牧,用你的眼睛看——不是看平行宇宙,是看法則本身!\"
輪迴眼的刺痛卷土重來。
這一次蘇牧沒有閉眼。
他看見顧清歡的每個鏡像突然有了不同的軌跡:在某個鏡像裏她捏碎了係統(tǒng)核心,在另一個裏她將核心融入自己心髒,甚至有個鏡像的她轉身對他搖頭,說\"這不是終點\"——所有可能同時發(fā)生,又同時湮滅,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揉碎了重拚。
青銅鏡突然泛起灼熱的光。
蘇牧的瞳孔裏映出自己的倒影,而在瞳孔深處,一道淡金色的六芒星紋正在成型——和係統(tǒng)核心、和顧清歡的羽翼、和周明的血,完全同頻。
\"當你看見法則本身...\"周明的聲音消散在風裏,他的身體化作星塵,卻在鏡麵上留下一道金色印記,\"便是成為新觀測者的時刻...\"
實驗室所有監(jiān)控屏幕同時閃爍。
蘇牧眼角餘光瞥見,全球地圖上無數(shù)紅點在閃爍——是末法修士的遺跡,正在同步激活。
而顧清歡的羽翼不知何時已完全展開,每一片羽瓣都映著不同的平行宇宙:有他作為劍客的江湖,有作為艦長的星艦,甚至有個他從未見過的、顧清歡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記錄數(shù)據(jù)的世界。
\"蘇牧。\"她轉身,發(fā)間的銀飾輕響,\"你看到了嗎?\"
他看到了。
在輪迴眼的最深處,所有可能性的終點,有團模糊的光正在睜開眼睛——那是法則本身,正在注視著觀測者。
而青銅鏡的表麵,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第一道細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