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後頸的輪迴眼金紋正像活物般攀爬，順著脊椎鑽進太陽穴時，他聽見自己的顱骨發(fā)出細微的哢嗒聲。
這是眼睛進化的痛，比碎磚砸在肩頭更尖銳，卻遠不及掌心那道烙印的灼燒——顧清歡的手指還勾著他衣領(lǐng)，體溫正以可感知的速度流失，像塊被潮水卷走的冰。
\"清歡？\"他低頭，碎磚在頭頂懸成凝固的暴雨，顧清歡睫毛上的血珠紅得刺眼。
這抹紅突然晃了他的眼，讓他注意到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青銅烙印——那些扭曲的符文正隨著輪迴眼的金光流轉(zhuǎn)，竟與三百年前實驗室日誌裏的坐標完全重合。
三百年前，李明研究員在實驗日誌最後一頁畫過類似的紋路，標注著\"量子錨點坐標\"。
蘇牧曾在檔案館見過那張泛黃的紙，墨跡暈開的地方寫著\"防止宇宙泡坍縮的最後鎖\"。
此刻這些符文卻像活過來的蛇，沿著顧清歡的血管往他掌心鑽，燙得他倒抽冷氣。
\"別看坐標。\"顧清歡的聲音突然從他意識深處炸開，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響。
她的指尖深深掐進他腕骨，明明身體半透明得能看見背後的碎磚，這股力道卻重得像要把兩人的骨頭焊在一起，\"看核心層。\"
空間在扭曲。
蘇牧眼前的量子光網(wǎng)突然坍縮成青銅色的漩渦，等再睜眼時，他們站在懸浮的青銅陣中心。
四周漂浮著無數(shù)半透明的影子——有穿古裝握劍的他，有穿星際製服按控製臺的他，甚至有個正在寫量子公式的年輕版自己。
每個影子都在重複他人生的片段：揮劍、按按鈕、在黑板上寫糾纏態(tài)方程，像被卡帶的老式錄像帶。
\"這些是鏡像宿主。\"顧清歡的身影比剛才更淡，發(fā)梢已經(jīng)開始消散成光點，\"係統(tǒng)說我們是被觀測的輪迴者，但其實......\"她突然劇烈咳嗽，半透明的指尖捂住嘴，指縫間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銀色的數(shù)據(jù)流，\"我們是''觀測工具''。
你的輪迴眼......\"
\"叮——\"
一聲脆響打斷了她的話。
所有鏡像宿主同時停下動作，原本空洞的眼窩裏突然綻開金紋——和蘇牧後頸的輪迴眼一模一樣。
那個寫公式的年輕影子最先轉(zhuǎn)頭，嘴角勾起和他此刻如出一轍的弧度：\"蘇牧，你終於看到這一步了。\"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有什麼東西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他曾在實驗室調(diào)試量子對撞機，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血字\"觀測者終將被觀測\"；他曾在古籍裏翻到過輪迴眼的記載，作者署名是\"牧\"；甚至三天前他做過一個夢，夢裏有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把量子糾纏公式刻進嬰兒後頸的皮膚——那個男人的臉，和此刻漂浮的年輕影子重疊了。
\"不可能。\"他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青銅陣壁，\"我是被係統(tǒng)選中的觀測者，不是......\"
\"創(chuàng)造者？\"年輕影子的聲音裏帶著他熟悉的自嘲，\"你以為三百年前的李明是先驅(qū)？
不，是你。
你在時間閉環(huán)裏創(chuàng)造了天命係統(tǒng)，用輪迴眼當鑰匙，用我們當燃料，隻為了讓這雙眼睛進化到能......\"
\"住口！\"顧清歡突然尖叫。
她的手腕裂開細小的血口，暗紅色的血珠滴在青銅陣的縫隙裏，像投入熱油的水般炸開刺目的白光。
那些複製他思維的鏡像宿主瞬間扭曲，寫公式的影子最先崩潰，化作漫天碎片時還在笑：\"沒用的，因果閉環(huán)早......\"
\"清歡！\"蘇牧撲過去扶住她搖晃的身體。
她的血不是普通的紅，裏麵漂浮著細小的金色粒子，像撒在血裏的星屑。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瞳孔深處的琥珀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流轉(zhuǎn)的銀——和係統(tǒng)主腦核心光團的顏色一模一樣。
\"係統(tǒng)主腦......叫我''係統(tǒng)之母''。\"顧清歡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清晰地鑽進他每根神經(jīng)，\"它以為用鏡像宿主能困住觀測者之子......但它算錯了量子糾纏的純度。\"她的手按上他後頸的輪迴眼，這次沒有透明，而是真實的溫熱，\"現(xiàn)在，用你的眼睛，迴溯到''第一觀測瞬間''。\"
蘇牧的輪迴眼突然劇痛。
他看見自己的意識被扯成絲線，穿過層層疊疊的宇宙泡，最終停在某個泛著冷光的實驗室——三百年前的實驗室，穿白大褂的他正將最後一行代碼寫入量子對撞機。
那行代碼的末尾，赫然是顧清歡烙印裏的青銅符文。
\"原來......\"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年輕的自己突然抬頭，隔著三百年的時光與他對視，嘴角勾起的弧度和那些鏡像宿主如出一轍。
但在那瞬間，蘇牧後頸的輪迴眼金紋突然暴漲，像把金色的刀劈開了時間的幕布——他看見年輕自己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那是代碼永遠模擬不出的情緒。
\"就是現(xiàn)在！\"顧清歡的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她腕間的血突然沸騰，在兩人周圍織成血色光網(wǎng)，與輪迴眼的金光纏繞著紮進時間裂縫。
蘇牧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意識最深處碎裂，像塊被敲開的琥珀，露出裏麵封存了三百年的真相。
整個宇宙泡開始震動。
青銅陣外的量子空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坍縮，裂紋從邊緣往中心蔓延，所過之處的鏡像宿主紛紛湮滅，連係統(tǒng)主腦的暗紅色警告波都弱了下去。
顧清歡的烙印突然迸發(fā)出刺目的銀光，與係統(tǒng)主腦的真名代碼產(chǎn)生共鳴，在虛空中拚出一行他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
\"初代觀測者·顧\"
\"我們的選擇......\"顧清歡的身體開始發(fā)光，不是透明，而是像顆小太陽，\"會決定所有平行宇宙的......\"
她的聲音被劇烈的震動淹沒。
蘇牧感覺有雙無形的手在拉扯他的意識，一邊是逆向坍縮的宇宙，一邊是三百年前的實驗室。
年輕的自己還在對視，這次眼底的慌亂變成了恐懼——他終於意識到，被因果閉環(huán)困住的，從來不是輪迴者，而是創(chuàng)造閉環(huán)的人。
\"抓住我！\"蘇牧嘶吼著攥緊顧清歡的手。
她的指尖已經(jīng)開始融化成光，但掌心的溫度還在，\"這次，我們一起打破它！\"
宇宙泡的坍縮速度突然加快。
蘇牧看見青銅陣外的裂紋裏，有雙淡金色的眼睛正在睜開——比係統(tǒng)主腦更龐大，比所有輪迴眼更古老。
那是更高維度的觀測者，還是......
\"轟——\"
劇烈的震動將兩人的意識砸進黑暗。
蘇牧最後看見的，是顧清歡烙印裏的青銅符文，正與輪迴眼的金紋交織成新的圖案——那是麵破碎的鏡子，裂縫裏透出微光，像極了量子海的日出。
而在黑暗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聲音輕輕響起：\"他們終於觸碰到真相了......但閉環(huán)的最後一層，才剛剛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