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陷進隔離艙扭曲的金屬殘骸裏，鐵鏽味順著鼻腔竄進喉嚨。


    他望著頭頂裂開的天花板，那些本應是混凝土的斷塊此刻正滲出星芒——不是銀河的銀霧，而是無數光斑在按照某種規律重組，像被人用碎鏡片拚出的虛假夜空。


    右眼突然傳來灼燒感。


    他下意識去摸，掌心觸到的不是皮膚，而是細密的青銅紋路，涼得刺骨。


    記憶碎片在太陽穴裏亂撞：李維斯的劍刺穿屏障時的轟鳴，顧清歡說\"抱歉\"時眼底的溫度，還有最後那句\"你一直在看的，是我們的劇本\"。


    \"蘇博士？\"


    聲音從左側傳來，帶著電子音的失真。


    蘇牧猛地轉頭，看見王麗正半蹲著，全息數據板的藍光映得她臉色發青。


    這位向來嚴謹的數據分析員此刻發梢沾著灰塵，白大褂右肩撕開道口子，露出裏麵沾血的內襯。


    \"別過來。\"蘇牧撐著隔離艙邊緣站起，右腿傳來鈍痛——他這才發現褲管被金屬碎片劃開，血正順著小腿往下淌。


    更讓他心悸的是視網膜上跳動的金色紋路，那些青銅脈絡竟在和王麗的數據板產生共振，每道光線掃過數據板時，他的太陽穴就像被細針紮了一下。


    \"係統在縫合你的記憶裂痕。\"王麗的手指在數據板上翻飛，投影出的數據流裏，無數銀色絲線正試圖纏繞他的意識海，\"我檢測到異常算法，是......是李維斯教授實驗室的加密協議。\"


    警報聲突然炸響。


    實驗室安全主管林浩的聲音從天花板的擴音器裏擠出來，帶著電流雜音：\"所有人員撤離！


    世界線坍縮進度已達99.7%，主腦將啟動終極清理程序——\"


    蘇牧眼前一黑。


    等再聚焦時，他看見自己手腕上的量子手環在發光，那些本應記錄\"真實存在\"的光粒正以詭異的頻率湮滅。


    更恐怖的是記憶裏的顧清歡，她的微笑開始在所有數據流中重複，0.03秒的延遲像根細刺，紮得他後槽牙發酸。


    \"蘇牧。\"


    電子音從王麗的數據板裏滲出。


    蘇牧抬頭，看見顧清歡的影像正從終端裏浮出來，量子態的身體半透明，發梢卻凝著水珠——那是他上周在茶水間遇見她時，她剛洗完頭發的模樣。


    \"係統主腦的意識紋路，是初代觀測者用你前世的血繪製的星門坐標。\"她指尖劃過蘇牧的太陽穴，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跟我來，現在還來得及。\"


    不等他反應，顧清歡的影像突然纏住他的手腕，拽著他撲向牆角的通風管道。


    金屬管道內壁布滿鏽跡，蘇牧的後背擦過管壁時，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突然暴亮——管道內壁的鏽斑正在重組，三百年前的實驗室影像在金屬表麵浮現：穿白大褂的李維斯正按住個年輕人的肩膀，青銅芯片泛著幽光，正緩緩沒入那年輕人的顱骨。


    \"那是......初代觀測者？\"蘇牧的聲音撞在管道壁上，激起細碎的迴聲。


    \"是你。\"顧清歡的影像貼在他耳邊，\"每個時代的觀測者，都是你。\"


    金屬撕裂聲從頭頂炸響。


    蘇牧抬頭，看見李維斯的本體正從係統核心的位置降下，他手中的青銅劍不再是虛影，劍鋒上流轉的光比實驗室所有儀器都亮。


    劍刃劃過的瞬間，王麗的數據板迸出火星，她尖叫著撲向旁邊的控製臺，卻被氣浪掀得撞在牆上。


    \"抓住他！\"李維斯的聲音像刮過金屬的指甲，\"不能讓他看見劍裏的真相！\"


    蘇牧的瞳孔收縮。


    他猛地撲向李維斯手中的劍，青銅紋路在右眼炸開，他看見劍身上的裂痕裏，無數畫麵在閃迴：古代劍客被毒箭穿胸時圓睜的眼，末法修士在雷劫中消散前的苦笑，星際艦長看著戰艦在超新星中碎裂時的眼淚——每個\"他\"死亡的瞬間，都有銀色絲線從傷口鑽進大腦。


    \"記憶錨點......\"蘇牧的聲音發顫，\"你們用死亡往我意識裏種錨點？\"


    \"砰！\"


    顧清歡突然反手推了他一把。


    蘇牧踉蹌著跌進實驗室中央的量子糾纏場，光線在他周圍扭曲成螺旋，空氣裏彌漫著臭氧的焦味。


    等視野恢複，他看見王麗的意識體正懸浮在半空，她的身體半透明，數據裂痕像蛛網般爬滿全身。


    \"記憶裂痕的交匯點在初代觀測者的顱骨芯片......\"王麗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但係統會用李維斯的鏡像替換所有救援者......\"


    槍管抵住後頸的冷意讓蘇牧血液凝固。


    他不用迴頭也知道，是林浩的鏡像——真正的林浩此刻應該在安全屋，但這個\"他\"的唿吸聲太規律，像精密儀器在運轉。


    \"再見了，觀測者。\"鏡像林浩的聲音沒有溫度。


    千鈞一發之際，顧清歡的影像突然分裂成萬千碎片。


    每片碎片裏都映著蘇牧前世的死亡場景：劍客的血濺在青石板上，修士的道袍被雷火撕成灰燼，艦長的手在真空裏凍成冰雕......係統處理這些畫麵的0.01秒延遲裏，蘇牧咬著牙將右眼的青銅紋路注入槍管。


    子彈在擊發瞬間扭曲變形。


    蘇牧看著那枚金屬彈丸重組為半透明的記憶碎片，而鏡像林浩的瞳孔深處，竟浮現出與係統主腦完全相同的金色紋路。


    \"原來......\"蘇牧喘著氣後退，後背抵上量子糾纏場的邊緣，\"你們都是......\"


    右眼的青銅紋路突然開始發燙。


    蘇牧聽見顱骨深處傳來細微的碎裂聲，那些原本清晰的金色脈絡正在崩解重組，像有什麼更古老的存在，正順著他的視神經，緩緩睜開眼睛。


    實驗室的警報聲驟然拔高。


    蘇牧望著鏡像林浩逐漸消散的身體，又看向仍懸浮在量子場中的王麗——她的意識裂痕裏，初代觀測者顱骨芯片的位置正發出幽光，像在召喚他。


    而他右眼的青銅紋路，已經開始滲出暗紅色的光。